雪融初春,祁山下,胡家村中。
看起来宽阔庞大的村口聚集了很多人,看样子是在送别,送别的对象是一个十三西岁的少年。
为首的灰衫老者徐徐说道:“居爷爷,此去不成,记得回村,村子永远是你的家,您永远是大家的村长。”
老者态度真诚,眼眶略微湿润,明显十分不舍少年的离去。
其后众人也一一上前对其问候叮嘱,还顺便往少年怀里塞入各种物品。
有食物、衣服、银钱等等。
众人对其离去也是依依不舍,只有懵懂孩童站在原地一脸茫然。
但在得知这个经常带自己玩的人要离去的时候也是开始跑过来抱住他的腿哇哇大哭起来。
“村长爷爷哥哥,别走嘛,你说的要带小豪我去抓兔子的,还有你还没有给我做木剑的,不要走嘛……”孩童的哭闹声充斥在整个村口,就像是鞭炮引线一般,村民也逐渐开始回想起往日少年在村中的生活情形以及有关于他的故事。
胡家村本是个小村,建村的是八对异姓兄弟,皆是孤儿,在街巷乞讨为生,没有姓名。
后来被山寇带上了山,一起长大。
好在八兄弟在山大王胡老大的手下学了些本事,也前前后后帮胡老大做了不少事情。
胡老大本为将军,被人陷害,不得己带着兄弟上山落草,虽为寇,胡老大却从不欺压百姓,杀的是贪官污吏,抢的是恶霸乡绅,一手劫富济贫的做派。
山下里儿村称其“胡大侠”,怎奈逐渐势大引起了周边诸侯的眼红,派了不少军队讨伐,胡老大事先得到山下村民的通知又占有地利,再者前身为王朝名将,诸侯军长久攻据不下。
这时有谋士献计,里儿村的村民与匪寇沆瀣一气,以此为引,胡老大最重情谊必有奇效,死伤村民无从考证,定是匪寇所为,只要成功攻山,一可得其财,二又收诛贼之名得王朝嘉奖。
果不其然,那一战为救村民,山寨被攻破。
胡老大舍生为兄弟断后而亡,只剩少许匪寇带着村民逃了出去。
往后几年,王朝暴政引起各地暴乱讨伐,匪寇和村民也加入到了起义军中,旧王朝破灭后,新王上位,重整王朝,励精图治,王朝逐渐平稳,百姓生活也安定了下来。
昔日胡老大部下八兄弟放弃了嘉赏,带着里儿村的村民以及家眷回到里儿村重新建村,改名胡家村。
和平岁月总是过得飞快,几年后,胡家村诞生了不少婴儿。
那年冬天,雪下了两天两夜,雪停了后,村民各自出来清扫堵住家门的雪,发现了被大雪淹没的三岁孩童。
孩童全身穿着得棉衣破旧得看不出原本得颜色,全身脏兮兮的己经被冻晕了过去。
虽说战乱停止,百姓生活逐渐安乐,但是多年战乱的伤疤又怎会简单愈合,无家可归之人大有人在。
祁山附近只有胡家村一个村落,孩童虽贫寒,身体却无伤,显然并不是自己走过来的,想必是其家人见此处有村落故意遗弃。
心有不忍胡村人还是将其带进了屋里,过了几天孩童己经无恙。
胡村中也有许多小孩如今,给其找寻一套衣服并非难事,捡回来的小孩,长相可爱,皮肤白皙,脸蛋圆弹还透着一抹淡淡的红晕,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天真无邪的看着周遭,好奇乖巧的样子可爱至极,若不是换衣时得知孩童是男孩,还以为是见到了仙童一般,其模样精美的便如同瓷娃娃一般。
只是其眼瞳略带些许赤褐,光照下竟呈现血色,平添几分妖异色彩,再配上孩童精致的长相,只觉得孩童像是妖邪一般,看似美丽,下一秒就会把你吃了。
胡村人为此大多不愿意收留其,虽然村里人也很同情孩童的境遇,但是目前正值安稳之际,孩童的到来恐会打破这份安宁。
不说其本就来历神秘,又长有妖异血瞳。
为此甚至有村里人私下猜测,可能其并不是被父母遗弃,而是他害死了自己父母,又或者是在雪中吃掉了自己的父母,再有甚者将其看作灾祸降世等等。
流言不断,只剩下话事人八兄弟愿意照顾,孩童展现的天真无邪,甚至比寻常同龄孩童更加单纯,甚至不会说话,不会走路,给他吃的也不知道吃,寻常孩子的哭闹都做不到。
这时又有人说或许孩童是因为过于痴傻被遗弃,又有人说其被漫天大雪深埋冻坏了脑子。
一段时间的相处终是改变了村民的看法渐渐能接受了这个孩子,孩子在村里不哭不闹,哪怕被其他小孩欺负也是,只觉得孩子没了父母连哭泣都不敢,胡村人大多都有失去至亲的经历,特别八兄弟更是孤儿出生,便聚在一起商量孩子的去处。
孩童还很不会走路,站都很站不稳,勉强能发声但咿咿呀呀说不清话,胡家兄弟本就流浪出生当即决定收留了他,还有好多村民同样如此,尤其一些膝下无子的村户,除去眼瞳外,孩童就如艺术品一般粉琢无暇。
最终分配犯了难,那么多家都愿意收留,争执不下,最终八人决定皆收其为义子,他想去哪家就哪家。
孤儿最想要的莫过于家,现在他随便去哪家都是自己家,故取名于“胡居”。
随着胡居长大,慢慢的他们发现了这个孩子的不一般,这个孩童天资聪颖,刚捡回来时,如同痴儿,不出几月便可正常跨步奔跑,交流沟通。
胡家兄弟所学皆受胡老大所传,而后也一一传授给自己的子女,而此时胡家子女皆比胡居年长,胡居往往一教就会,一学就懂。
不仅如此,胡居父母“众多”,所作甚杂,打铁的、打猎的、种地的、养猪编席。
短短几年,在七八岁模样之时便己经将如此众多手艺学的七七八八,有模有样。
狩猎陷阱设置快速熟练,拳脚兵器打的虎虎生风,就连烧火打铁等都各方面都己崭露头角,再看看自家亲生的与其相比,不仅顽劣不说,资质才更想被冻坏脑子的。
令不少村民后悔不己,当初要是早点收留,如今便可炫耀其本事,身为父母就很喜欢望子成龙。
胡居不仅乖巧,生的漂亮,还很勤快,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学着做,学什么都快,现在啥都会做,和小孩子的关系也相处的很好,从不闯祸,从不哭闹,稳重的让人心疼,没有一点孩子的样子。
渐渐地,村里人现在己经喜欢上了这个孩子。
几年后,村里又开始了争执的情况,这次的争执是因为胡居到了适婚年纪,家里有女儿的都抢着让其成婚,尤其当年没有做胡居义父义母的人家,争的那是更加厉害。
旧王朝结束后,由起义军建立的新王朝在现任君主的改革下,全国上下都奉行以才治国,以信为旨,以德为根,避免出现旧王朝那种德不配位,涂炭百姓的情况。
就连小小的村子也是如此,首先得有良好的德行,其次得能得到村民的信赖,最后就是得具备管理村子的才能。
很显然胡居就是大家心目中最适合的下任村长。
不负众望,胡居在二十岁的时候就做了胡村的村长,为人十分温和谦逊,做事井井有条,一丝不苟。
当年的小村庄己经变成国内最繁荣安乐的村子了。
其实胡居的才能不仅村子里的人知道,更是被上级所发现,他也相应的向上做了很多职位。
因为胡居德才兼备,因此贤德之民声势举国皆知,所治百姓对其所作皆是赞不绝口,特别胡村人更是将其奉为楷模,全村膜拜。
声势最盛之时,新王朝二代君主曾欲退位让贤,却被其拒绝,不免成为新王朝一大遗憾。
自古来说,官员最忌讳功高盖主,这样会使君主失去民望,被认为其德不配位,难以治理国家。
新王朝不同,新王朝不看人,只看其德行及才能,就连君主也向往更高的德才。
所以君主知胡居有治国爱民之才德让位,此为大德。
胡居谦让婉拒,为谦逊之德,百姓知其拒绝并未对二者产生任何负面压力,此为理解信任之德。
自那之后己过百年,德行己成新王朝根本,新国论之策现己从幸福出发。
人之一生,或长或短,多数十载,偶有百年者。
幸福是完整与延续。
完整的出生,长大、成婚生子,老去、让后代继续延续传承,此为圆满。
没有完全经历整个过程的人被看作了不幸福。
比如胡居。
没人知道其出身,家是他人给的,哪怕成婚,伴侣都己作古多年都未有过半子。
就连死亡都无法做到。
死亡或许是痛苦的,或许是快乐的。
它是人生终点,是结束痛苦的终点,相对来说又是快乐的起点。
或许觉得死去是为了结束痛苦,可谁知道他原本只是想要好好活着。
又或者有人说,该做的想做的都做了,生命刚好到了尽头,于是可以放心快乐的离去,看似放心,实则是结束了快乐的生活又如何能说其为快乐。
光明总是诞生于黑暗中,光明之侧也往往伴有阴影;遗憾因而也随着快乐而生,无奈往往造就了痛苦。
遗憾的是首到结束才知道原本觉得都做完的其实还差点,但是现在却做不了了;无奈的是,现在能做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胡居的死亡仅仅只是躯体的衰亡,转过来又变成孩童的大小,只是这次的开始比上一次慢了一点,看起来有西岁孩童的模样。
老村长也就是百年前的胡家老大曾对他说过:“孩子,你或许听他们说过你的情况,但是听我说,不用考虑那么多,他们说的是他们说的,是他们做出来的事情。
你的手你的嘴在你自己身上,你控制不了他们,但是你的你却可以随便用。
你想让他们不这样,首先你得让自己觉得自己不是这样,自己的手会不会做成这样。”
新王朝君主让位时是这样说的:“承民爱,授民也爱。”
所以胡居拒绝了让位,他觉得让民幸福的起点是自己得幸福,只有自己感受了幸福,知其为何物,方可让其他人也感受。
所以这次,他选择了重新开始,刚好老天也是这么觉得让他返童,一切只有从起点寻觅才能真正完全得到。
纵是不舍,他也还是走了,他没有让村民相送,村民来了。
离开村口才发现原来不止村民来了,还有好多没见过但是都认识他的人。
几天之后,胡村的一个小孩,抱着只雪白的兔子,背着把精致的木剑坐在一家房屋门口,房子门没锁,里面的东西却往后百年千年都没丢,反而还多了一把小孩哭着回去在家里发现背到身上的木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