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仙庙翻新那天,金漆石像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白墙红瓦勾着青灰色的边,像给谎言糊了层精致的糖衣。
村东头的赵婶往香炉里插香,香灰簌簌落在她新做的蓝布围裙上,嘴里念叨着:“苟仙显灵,保我大孙子考上县城高中。”
老疯子好大个蹲在庙门口的青石板上,手里攥着半截枯枝,在地上画歪歪扭扭的圈。
他八十多岁的背佝偻得像张弓,可眼睛却死死盯着那尊石像,浑浊的瞳孔里烧着两簇火。
“假的……”他的喉咙里漏出沙哑的呢喃,“金漆底下是烂石头,就像你们的脑子……” 没人理他。
路过的小孩朝他扔石子,石子砸在他补丁摞补丁的裤腿上,他也不躲。
六十年来,村民们早把他的清醒当成疯癫——就像把狗仙的虐杀当成神迹。
我捏着手机,屏幕上还留着那条短视频:跳动的火舌卷着金漆剥落的石像,评论区清一色的“活该”“遭天谴”。
视频里闪过一个佝偻的身影,手里攥着根拐杖——和我七岁那年,拽着他跑遍山野时,他手里握的那根一模一样。
那年他还不叫“疯子”,叫高个子。
他讨来的钱总藏在裤兜深处,摸到我手心时带着体温。
“糖丸要含着吃,化在舌头上最甜。”
他笑起来时,眼角的皱纹像被风吹皱的湖面,整个人稳得像村口那棵百年槐树。
可此刻视频里的他,被火舌舔舐着踉跄后退,拐杖砸在地上发出闷响。
村民们举着手机录像,火光映在他们麻木的脸上,像在看一场盛大的祭典。
有人跪地磕头,有人喊着“苟仙救火”,却没一个人抬手救他。
“他是被烧死的。”
电话里村长的声音带着不耐烦,“你要没啥事就别回来了,免得触霉头。”
我盯着车窗外飞掠的群山,想起最后一次见他时,他塞给我一颗水果糖,糖纸已经泛黄,水果味却浓得化不开。
“别信那些神神鬼鬼。”
他压低的声音里有我听不懂的沉重,“这世上最可怕的,是人心。”
车在村口停下时,夕阳把苟仙庙的废墟染成暗红。
灰烬堆里,半截拐杖斜插在泥地里,焦黑的木纹里还嵌着几粒金漆碎屑。
我蹲下身,指尖触到拐杖上模糊的刻痕——是小时候我用石头刻的歪歪扭扭的“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