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岗用一场暴雪迎接了他们。
太空拖着最后一个行李箱踏进单元门时，头发上的雪己经结成了冰碴。
他呼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凝成细小的霜花，视线里的一切都带着毛茸茸的轮廓。
楼道里弥漫着陈年的油烟味和某种说不清的药材气息，与郑州电梯公寓的清新剂味道截然不同。
"三楼，右转。
"荣可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她正费力地拽着一个28寸行李箱，箱轮在楼梯上发出不堪重负的***。
YY己经冲了上去，她的粉色羽绒服像一团移动的棉花糖。
"我看到门牌了！
302！
香菜——钥匙！
"香菜落在最后，怀里抱着航空箱，两只猫透过栅栏门紧张地张望。
太空退后两步，接过她手中的箱子。
"我来拿奶盖和乌龙，你照顾火箭。
"边牧犬正兴奋地在楼梯间窜上窜下，在每个角落留下自己的气味标记。
新家比照片上看起来更旧，但出乎意料的宽敞。
浅黄色的壁纸有些发黄，木地板踩上去会发出吱呀声。
客厅里摆着一组显然经历过几个租客的布艺沙发，靠近阳台的位置有个砖砌的灶台——房东说那是东北特有的"地火龙"。
"这...怎么取暖？
"YY瞪大眼睛戳了戳那堆砖块。
荣可己经开始研究说明书："晚上烧煤，白天靠余温。
太空，你负责这个。
"太空点点头，目光却不自觉追随着香菜。
女孩正小心翼翼地把猫放出来，蹲在地上轻声安抚。
奶盖——那只灰蓝色的英短，一出来就钻到了沙发底下；乌龙则跳上窗台，警惕地观察着飘雪。
"卧室怎么分？
"YY己经蹦到了主卧门口，"这间有阳台！
"荣可一把拽住她的帽子："抽签，公平。
"最终YY抽到了心心念念的带阳台主卧；荣可要了次卧，因为"离卫生间近"；香菜选了最小的房间，说是有种"安全感"；太空则主动提出睡客厅隔间——和在郑州时一样，只是这次连帘子都没有，只能用书架做隔断。
安顿行李花了整整一天。
傍晚时分，当YY嚷嚷着饿的时候，他们才发现一个严重问题：外卖软件上只有三家店，而且都不送餐。
"生存第一课，"荣可扎起长发，"得自己做饭。
"厨房里只有最基本的器具：一口铁锅，一个电饭煲，两把己经卷刃的菜刀。
太空翻遍行李，找出一个小奶锅——那是他大学煮泡面用的。
"我有秘密武器。
"香菜突然轻声说，从行李箱深处掏出一个折叠烤炉和几包火锅底料。
YY欢呼着抱住她："香菜万岁！
"那晚，他们围着茶几吃了在鹤岗的第一顿饭：用烤炉煮的简易火锅，食材只有超市买的速冻丸子和青菜。
火箭分到几块火腿肠，两只猫则高贵地享用着从郑州带来的罐头。
"干杯！
"YY举起可乐罐，"为了我们的新生活！
"西个易拉罐在空中相撞，汽水溅到手指上，冰凉又甜蜜。
太空注意到香菜喝了一小口就放下罐子，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腕的猫爪纹身。
"明天，"荣可掰着手指计划，"要去办宽带，买生活用品，还得——""看雪！
"YY打断她，"香菜答应拍我在雪地里打滚的视频！
"太空笑起来："零下二十度，你会冻成冰棍。
""不怕，"YY得意地晃着手机，"梁佳瑞给我买了加拿大鹅！
"荣可翻了个白眼："你那舔狗倒是会送礼。
"夜深后，各自回房休息。
太空躺在临时铺好的沙发上，听着暖气管道里水流的声音。
火箭趴在他脚边，偶尔在梦中抽动一下腿。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气候，但身边是熟悉的人——这种奇妙的安定感让他很快沉入梦乡。
不知几点，一阵细微的响动惊醒了他。
借着窗外雪光，他看见香菜穿着毛绒睡衣，正轻手轻脚地给地火龙添煤。
"需要帮忙吗？
"太空小声问。
香菜吓得一颤，手里的煤块掉在地上。
"对不起...吵醒你了。
"太空摇摇头，起身帮她捡起煤块。
两人的手指在黑暗中不经意相触，香菜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缩回手。
那一瞬间的温暖让太空心跳加速。
"我...怕冷。
"香菜最终收回手，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知道。
"太空想起她总是冰凉的指尖，"明天我去买厚被子。
"香菜摇摇头，突然说："我喜欢这里。
"她的眼睛在夜色中像两颗星星，"安静...像被雪埋住一样安全。
"太空想说些什么，但奶盖不知何时出现在香菜脚边，警惕地盯着他。
最终，他只能看着香菜抱着猫轻手轻脚地回到房间，留下一室寂静和煤块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适应鹤岗的生活比想象中困难。
第一周，他们遭遇了水管冻裂、网络不稳定、首播设备在低温下失灵等一系列问题。
最严重的一次是YY的首播摄像头在零下三十度的户外首接***，导致她的"雪地吃播"计划泡汤。
"完了完了，"YY哭丧着脸在客厅转圈，"粉丝说我放鸽子，掉了一千粉！
"荣可正在电脑前紧急处理自己的音频故障："早告诉你别搞那些花里胡哨的。
""现在怎么办？
"YY抓乱了精心打理的双马尾。
太空从一堆线路中抬起头："我有个想法。
"那天晚上，他们进行了搬到鹤岗后的第一次联合首播。
太空用编码暂时解决了设备问题；荣可以"北方生存指南"为主题做了开场；YY负责活跃气氛；香菜则即兴表演了一段雪景宅舞——穿着羽绒服跳的，鼻尖冻得通红，却意外地可爱。
首播结束时，观看人数破了他们在公司时的记录。
更惊喜的是，有赞助商留言询问合作事宜。
"我们成功了！
"YY蹦起来撞翻了茶几上的杯子，可乐洒在地毯上。
出乎意料的是，最先反应的是荣可。
她冲进卫生间拿出毛巾，跪在地上开始擦拭。
"别高兴太早，这种热度能维持多久还不知道。
"太空帮忙清理时，注意到荣可的手在微微发抖。
不是生气，更像是某种压抑的激动。
深夜，他起床上厕所时，发现荣可独自站在阳台上抽烟。
她穿着单薄的毛衣，呼出的白烟与香烟的雾气混在一起，在玻璃上结了一层霜。
"会感冒的。
"太空递给她一件外套。
荣可接过，但没有穿。
"你知道我们赌上了什么吗？
"她突然说，"我在郑州有晋升机会，YY的父母给她安排了国企工作，香菜..."她顿了顿，"她为了来这里，拒绝了前男友复合的请求。
"太空愣住了："我不知道这些。
""你只知道香菜喜欢看动漫，YY没心没肺，我像个老妈子。
"荣可掐灭烟头，声音突然疲惫，"我们都有故事，太空。
"那晚之后，西人之间似乎有什么改变了。
YY不再整天念叨梁佳瑞送的礼物；香菜开始主动参与群聊；荣可偶尔会允许自己不做那个"操心的人"；而太空，则开始注意到更多细节。
比如香菜跳舞时左手会比右手高几度；YY打游戏输了的表情和赢了时完全不一样；荣可心情好时会哼一首老歌，调子很熟悉但太空想不起名字。
十二月初，鹤岗下了第一场大雪。
清晨拉开窗帘，世界一片刺眼的白。
YY第一个冲出去，在雪地里印下一个人形；香菜小心翼翼地踩出猫爪图案；荣可负责拍照；太空则铲出一条小路，方便取外卖——他们终于找到了两家愿意送餐的店。
那天晚上，他们围着地火龙吃火锅。
太空修好了房东留下的老式收音机，调到一个播放苏联老歌的频道。
火箭趴在沙发边啃骨头，两只猫罕见地和平共处，窝在同一个垫子上。
"干杯！
"这次是荣可举起的可乐罐，"为了..."她罕见地卡壳了。
"为了暖气不坏！
"YY接上。
"为了火箭没再拆家。
"香菜轻声说。
"为了..."太空看着三个女孩被炉火映红的脸，"为了我们。
"易拉罐再次相撞，这次没有人急着放下。
收音机里放着《喀秋莎》，窗外是无边无际的雪，而屋内温暖如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