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葬礼后的第七天,我在收拾他书房时发现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里的婴儿穿着红底金线的绸缎袄子,躺在藤编摇篮里笑出两个酒窝。背面用蓝黑墨水写着:小雨百日留影,1993年12月5日。可我的身份证上分明印着1994年3月17日。
窗外的雨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在窗台积成小小的水洼。我数着水珠在瓷砖上炸开的涟漪,突然听见母亲打翻茶盏的脆响。她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青瓷碎片在米色地毯上开出一朵狰狞的花。
"妈,这张照片......"
"别碰那个!"母亲突然冲过来夺走照片,指甲在我手背划出三道血痕。她向来梳得一丝不苟的银发此刻散落几绺,像被风吹乱的蛛网,"都是陈年旧物,没什么好看的。"
我望着手背渗出的血珠,记忆突然闪回十二岁那年。那次我误闯阁楼发现个铁皮箱,母亲也是这般失态。当时箱子里有件带血渍的婴儿服,后来我再也没找到那个箱子。
雨势渐大,水幕将世界切割成模糊的色块。我借口买降压药出门,却在社区医院拐进隔壁的旧书店。玻璃橱窗映出我苍白的脸,和身后电线杆上层层叠叠的寻人启事重叠,仿佛某种荒诞的隐喻。
"姑娘找什么书?"店主从老花镜上方打量我,手里盘着的核桃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我摸出那张偷藏的照片:"您记得三十年前这片的照相馆吗?红绸袄子配金线绣花,这种款式......"
"哟,这可是当年妇幼医院的纪念品。"老人凑近端详,"93年底那批新生儿都有,说是院长专门从苏州定制的。不过94年元旦就换院长了,后来改成送银镯子。"
我浑身发冷,耳边嗡嗡作响。妇幼医院,正是我出生证明上盖着钢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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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雨声里,我摸黑爬上阁楼。手电筒光束扫过积灰的横梁,终于在墙角发现那个生锈的铁皮箱。婴儿服上的血迹在月光下泛着褐色的光,布料里夹着张泛黄的诊断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