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角铜铃乍响,恍然惊破一枕残梦。
郑如堇从睡梦中悠悠醒来,身上尽是冷汗。
她又做梦了,梦见武荣州的两座孤坟上芳草萋萋,满心尽是荒凉。
六年转瞬即逝,而她依然举步维艰,究竟还要有多久,才能......复仇。
翠红拎着食盒走进偏院,对随行的盼巧和柳月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有事我再唤人。”
“是。”两个丫鬟应下。
如今府内皆知,红姨娘与四姑娘主仆情深。
四姑娘患病的这些日子,红姨娘一直陪伴左右,恨不能同吃同住。
就连郑昌胤都对翠红高看了几眼,夸她颇有志士忠臣风骨。
然而,只有翠红自己知道,她每日来偏院,一半是为了学习诗文,另一半是为了讨主意。
她走到床前,将食盒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关切地问:“四姑娘,今天感觉如何?”
郑如堇淡淡一笑:“好多了,多亏有你照顾。”
翠红打开食盒,将里面的稠粥和枣糕取了出来,说道:“卢氏又出了幺蛾子,说近日府内多事,三姑娘被卢家退了婚,你又缠绵床榻,让老爷带她到观音寺上香,顺便为三姑娘求段好姻缘。”
郑如堇喝着细米粥,问道:“他们出去上香,你不用站规矩,有什么不好的?”
“哎呀,你不知道。”翠红一边说着,一边从食盒里取出一块枣糕,放进嘴里咀嚼着:“本来老爷答应好好的,卢氏偏说要把我也带上,给观音大士添点香火,好早日为郑家生下一儿半女。呵,就她五行缺德八字犯贱的样,还把我也带上,准没憋什么好屁!”
“那你怎么说的?”郑如堇抬头问道。
翠红笑的一脸谄媚,得意地说:“我说四姑娘的病也快好了,让老爷把你一并带去,正好也求段良缘。老爷思索片刻,竟真的同意了!”
郑如堇莞尔一笑,她的“好爹”还盼着把她卖个好价,自然不会拒绝。
翠红自顾自地说着:“这些日子多亏有你支招,我才勉强能跟卢氏斗得有来有回。要是有你在旁边帮衬,我们肯定能识破卢氏的阴谋诡计。”
自从成为妾室后,卢氏就经常借着各种机会来刁难她。
白天,让她站在院子里晒太阳,说是立规矩。
太阳下山后,又让她跪在冰冷的祠堂,说是伺候列祖列宗。
尽管翠红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但这种折磨却让她有苦难言。
郑如堇告诫她,郑昌胤并非不知情,只是不愿意为小小的姨娘而与妻子争吵。
所以,初时在他面前一定要忍耐,让卢氏看不透,也能让郑昌胤对她另眼相看。
很多时候,忍辱负重,并非懦弱之举,只是以待时机。
等到郑昌胤越发宠溺她,再在侍寝的关键时刻故意晕倒,这样才能引起郑昌胤的怜惜之情。
果不其然,郑昌胤在兴头上被打断,心情自然不会好到哪去。
他心中憋着一股郁气无处发泄,只能询问丫鬟翠红体弱的原因。
尽管他已有所耳闻,但听到实情后,还是对卢氏的狠毒深恶痛绝。
紧接着,卢砚舟又以郑应瑶“虐待下人”为由提出退婚,郑昌胤再一次认定卢氏母女专横暴虐,一怒之下将她们身边的亲信都发卖了出去。
一场大闹后,卢氏母女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开始有所收敛,不再像以前那样欺负下人。
翠红也终于过上了几天安生日子。
然而,卢氏并不是安分守己的善茬,此次带她出去上香,必定有不可告人的意图。
郑如堇思量片刻后说道:“也好,你出去的时候千万不要食用外面的饭和水,凡事都要小心谨慎。”
翠红见她愿意帮忙,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高兴的应好。
随后,屋内便传出两道朗朗读书声。
翠红从一开始的磕磕绊绊,到如今的日渐熟络,已经能够熟练背诵几十首诗词。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郑如堇的悉心教诲。
她们今天学的是《上堂开示颂》。
尘劳迥脱事非常,紧把绳头做一场。
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