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戌时的急诊科大抢救室，日光灯总会在第七次闪烁时发出蜂鸣。
林青囊扯开沾着碘伏的乳胶手套，腕表指针压在19:43的刻度线上。
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报警，三床患者的心跳曲线正以每分钟5次的频率衰减，像条垂死的蜈蚣在屏幕上抽搐。
"肾上腺素1mg静推！
"他抓起除颤仪电极板，却在触到患者胸膛的瞬间僵住。
苍白的皮肤下浮出暗红斑块，那些纹路沿着肋间隙爬行，最终在膻中穴交汇成诡异的旋涡——和半年前母亲临终前一模一样的尸斑纹。
护士小唐撞开抢救室的门，托盘里的玻璃安瓿叮当作响："林医生，家属说患者今早在工地..."话音被金属扭曲声掐断。
天花板东南角的灯管轰然炸裂，蓝白色碎屑如鳞粉飘落。
林青囊后颈寒毛倒竖，袖袋里的青铜罗盘隔着三层布料开始发烫。
---**02**"准备气管插管！
"他扯过无菌单盖住患者胸口的异状，余光瞥见监护仪屏幕上的血氧值正在逆升。
87%...93%...100%，猩红的数字在突破临界点时突然爆出雪花噪点。
小唐的尖叫卡在喉间。
患者原本松弛的眼睑猛地翻起，浑浊的晶状体蒙着层灰翳，像被雨水泡发的宣纸。
林青囊按在颈动脉的手指感受到两股搏动——皮肤下是微弱的生理脉动，更深处的肌肉层却传来某种黏腻的震颤，仿佛有百足虫在肌理间产卵。
"让开！
"他扯开患者病号服，蘸着溅落的葡萄糖液在胸骨处疾书。
液体划过皮肤的轨迹泛起细密水泡，转瞬凝结成《青囊遗册》里记载的"九宫镇煞符"。
---**03**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门突然洞开。
铁链拖曳声混着消毒水味涌进来，那声音让林青囊想起童年时见过的赶尸匠。
祖父握着他的手在湘西雨夜里穿行，老式马灯的玻璃罩上结着水珠，铜铃每响一次，那些额贴黄符的尸身就跟着蹦一步。
"林医生？
患者室颤了！
"小唐的哭腔把他拽回现实。
心电监护仪发出持续长鸣，本该平坦的首线却扭曲成三角锯齿波。
林青囊摸向白大褂内侧袋，指尖触到那支藏着桃木针的听诊器。
暗红斑纹突然暴起。
患者脖颈处的皮肤如沸水鼓胀，青黑色血管虬结成树根状。
林青囊反手将桃木针钉入天突穴，针尾雕刻的二十八宿纹路泛起幽光。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祖父沙哑的诵咒声在记忆里复苏，那是他八岁偷学《金光咒》被发现的雨夜。
老人用艾草灸着他的虎口，说医脉传人碰这些是要遭天谴的。
---**04**尸斑纹骤然收缩成朱砂痣大小的红点。
患者喉间爆出蛙鸣般的怪响，插着留置针的手臂首挺挺竖起。
林青囊被某种无形力量掀翻在地，后脑勺磕在器械车的金属边缘。
碎玻璃渣混着血珠滚落，他看见颠倒的视野里出现双老北京布鞋。
藏青色的鞋面上绣着暗金寿字纹，鞋底沾着几片槐树叶——这年头连保洁阿姨都不会穿的手工千层底。
"戌时三刻，尸煞过堂。
"苍老的声音带着痰鸣，穿灰布衫的身影蹲在他面前。
老人枯槁的手指捏着枚乾隆通宝，铜钱正压在林青囊眉心："林守墓家的崽，比你爷爷多撑了三个月。
"---**05**抢救室陷入诡异的寂静。
心电监护仪恢复成平稳的绿色首线，患者胸口的红斑消失无踪，只有桃木针尾残留着焦黑痕迹。
小唐瘫坐在血浆袋堆里，瞳孔涣散得像被摄了魂。
灰衫老人用铜钱刮过林青囊渗血的额角，在墙面留下道蜿蜒血线："急诊科这个月死了十三个，都是午马年生的吧？
"寒意顺着脊梁窜上来。
林青囊突然想起晨会时翻过的死亡记录，1月4日到今天的43例死亡病例中，确实有十三人属相为马。
"知道为什么选你们医院养尸吗？
"老人咧嘴露出镶金的犬齿，指尖戳向他白大褂左胸的医院logo，"当年玄门五脉在此立血契镇百鬼，如今钢筋混凝土破了风水局..."警报声骤然炸响。
走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老人像被按了暂停键般僵住。
他猛地将铜钱拍进林青囊掌心，转身时灰衫下摆扬起股腐坏的沉香味："明日卯时，停尸间负三层。
"---**06**林青囊撑起身时只抓到片槐树叶。
叶脉间凝着层冰霜，在指尖融化成腥甜的液体。
他低头看向抢救床，患者颈侧残留着针孔大小的黑点，像被什么虫类叮咬过的痕迹。
"刚才...是不是跳闸了？
"小唐扶着墙踉跄站起，护士帽歪斜着露出绺鬈发。
她茫然地环视满地狼藉，仿佛那场诡异的搏斗从未发生。
林青囊摸向袖袋里的青铜罗盘，金属表面不知何时多了道裂纹。
盘面震位嵌着的磁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半片槐树叶——与老人留下的一模一样。
他转身望向窗外。
急诊楼对面的住院部亮着零星灯火，十九层神经外科的玻璃幕墙上，隐约有个人影正倒悬着俯视抢救室。
那人穿着二十年前的条纹病号服，双手以违背人体工学的角度向后折起，像具被吊在虚空中的提线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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