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透过教学楼的缝隙，在操场跑道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格子。
高二（3）班的体育课正进行到自由活动时间，塑胶跑道被晒得发软，散发出一股橡胶与汗水混合的刺鼻气味。
林靖宇攥着半瓶喝剩的矿泉水，假装系鞋带，趁机溜向操场西北角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
这棵老槐树据说是建校时就种下的，主干要三个人才能合抱，虬结的根系拱破水泥地，在地表形成蜿蜒的暗纹。
浓密的树冠像把巨大的绿伞，投下的阴影里比别处低了至少两度。
林靖宇刚钻进树荫，就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这里的空气竟带着股清甜的凉意，像是雨后松林里的气息，与操场上浑浊的热气截然不同。
"怪了..."他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裤兜里的《太乙基础吐纳诀》。
自从两天前在卧室窗台感受到暖流后，他总觉得周围的空气里似乎漂浮着某种看不见的东西，尤其是在清晨吐纳时，能清晰地感觉到气流在体内的运行轨迹。
此刻身处老槐树下，这种感觉格外强烈，仿佛每一次呼吸都能吸入一缕缕细微的"丝线"，顺着鼻腔滑入丹田。
他靠在粗糙的树干上，悄悄翻开书包夹层里的手机。
屏幕亮起时，他无意间点开了指南针应用。
手机屏幕上的蓝色指针原本稳稳指向北方，可当他把手机靠近老槐树的树干时，指针突然轻微地颤抖起来，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在西北与正北之间来回打转，刻度盘上的数字不停跳动。
"什么情况？
"林靖宇皱起眉，把手机拿远一点，指针立刻恢复了正常。
他又试探着靠近树干，指针再次开始偏移，幅度不大，却异常稳定。
难道这棵树有磁性？
他环顾西周，操场上其他同学正三三两两地打篮球、聊天，没人注意到他这边的异常。
老槐树的叶片在风中沙沙作响，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斑驳的光点，落在他微微发烫的手背上。
他想起《太乙基础吐纳诀》里提到过"地脉灵枢"，说某些特殊的地点会汇聚天地灵气，形成能量节点。
难道这棵老槐树就是书中所说的"灵枢"？
这个念头像闪电般划过脑海，他忍不住伸手抚摸树干——粗糙的树皮上布满沟壑，指尖触碰到某处凸起的树瘤时，竟隐约感觉到一丝极细微的震动，如同树的心跳。
"喂！
林靖宇！
躲在树底下修仙呢？
"李胖子抱着篮球跑过来，球衣后背被汗水浸出一大片深色印记，"班主任刚才在楼上瞅着呢，还不快去跑两圈装装样子，待会儿该说咱们消极怠工了。
"林靖宇慌忙把手机塞回兜里，心跳得像刚跑完八百米："没、没修仙，就是觉得这儿凉快。
"他瞥见李胖子手里的篮球，突然想起书上"凝气于指"的法门——那页配图里，一个小人儿指尖对着飘动的羽毛，旁边写着"意到气到，气到力生"。
"凉快？
"李胖子抹了把汗，夸张地扇着风，"我看你是对着树发呆发傻了吧？
瞧你那眼神，跟中了邪似的。
"他说着，随手捡起脚边一片枯黄的槐树叶，"哟，这叶子长得跟你似的，蔫了吧唧的。
"那片叶子打着旋儿往下落，眼看着就要掉在李胖子的运动鞋上。
林靖宇鬼使神差地抬起右手，指尖对准叶片，脑子里下意识地回想着吐纳时的感觉，试着将丹田处那丝若有若无的暖流引向指尖。
"嘶——"他刚集中意念，就感觉到指尖微微一麻，像被静电轻轻触了一下。
更让他震惊的是，那片原本要垂首落下的槐树叶，在距离地面还有二十厘米时，轨迹突然诡异地向右偏了半寸，轻飘飘地落在了旁边的草丛里。
"我去！
"李胖子瞪大了眼睛，"这风还带拐弯的？
"他挠了挠头，没多想，又把注意力转回篮球上，"走了走了，跟我去抢个场子，三班那几个小子又占着我们的篮筐..."林靖宇却僵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那丝麻痒感。
他看着草丛里的落叶，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
是巧合吗？
还是...他真的做到了？
刚才那一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微弱的力量从指尖发出，像无形的线牵引着树叶。
"你怎么了？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林靖宇猛地回头，只见班长陈雪抱着一叠作业本站在不远处，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
她疑惑地看着他："刚才看你对着叶子发呆，不舒服吗？
"陈雪是班里的学霸，也是老师眼中的得力助手，平时总是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
此刻她的目光落在林靖宇微微颤抖的指尖上，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没、没事！
"林靖宇慌忙放下手，背在身后，"就是...叶子掉得有点奇怪。
"他感觉自己的脸颊发烫，生怕被看出什么端倪。
陈雪的目光太敏锐了，刚才那一幕要是被她看见...陈雪"哦"了一声，没再多问，只是把作业本抱得更紧了些："体育老师让我通知大家，下节课要测800米，记得做好准备。
"她说着，又深深地看了林靖宇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才转身朝教学楼走去。
看着陈雪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林靖宇才松了口气。
他靠回老槐树干，手心里全是冷汗。
刚才那片树叶的偏移绝不是巧合，那是他第一次尝试运用书中的法门，虽然效果微乎其微，却真实发生了。
他再次拿出手机，指南针依旧在靠近树干时微微打转。
老槐树的阴影里，空气似乎真的比别处更清新，那些漂浮的"丝线"感也更密集。
他闭上眼睛，尝试着像清晨吐纳那样引导气流，果然感觉到丹田处的暖流比平时活跃了许多，顺着经脉缓缓上行，最终汇聚到指尖。
"意到气到...气到力生..."他在心里默念着口诀，再次伸出指尖，对准一片即将落下的新鲜槐叶。
这一次，他集中了全部精神，想象着指尖有一股无形的力量。
那片叶子在半空中顿了顿，然后以一个极其微小的角度，缓缓向左偏去。
林靖宇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是真的！
他真的做到了！
虽然只能影响一片轻飘飘的树叶，但这足以证明《太乙基础吐纳诀》并非空谈，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着某种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力量。
"林靖宇！
你丫还磨蹭什么呢！
"李胖子的吼声从篮球场方向传来，"再不过来我可把你那份作业全给抄了！
"林靖宇猛地回过神，赶紧把手机收好，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他最后看了一眼老槐树，那虬结的枝干在阳光下仿佛蕴藏着无尽的秘密。
指南针的偏移，树叶的轨迹改变，还有老槐树下那异常清新的空气...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不可思议的可能。
他深吸一口气，走出树荫。
阳光重新洒在身上，带着午后特有的灼热。
但林靖宇的心里却一片冰凉——不是害怕，而是一种发现新大陆的激动与惶恐。
他能感觉到，自从奶奶的旧书出现后，他的生活正在发生某种微妙而深刻的变化。
"来了来了！
"他朝着李胖子跑去，脚步却比平时轻快了许多。
刚才在老槐树下的发现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久久不散。
他忍不住摸了摸裤兜里的书，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丝引导气流的麻痒感。
体育课结束后，林靖宇故意磨磨蹭蹭地最后离开操场。
他又来到老槐树下，拿出那半张玉佩草图，对着树干比划——草图上模糊的云纹，竟和老槐树树皮上的某道沟壑形状隐约相似。
"大道至简，衍化至繁..."他想起公园那位老人的话，心里若有所思。
老槐树、指南针偏移、玉佩草图、打太极的老人...这些看似无关的线索，是否都指向同一个源头？
放学路上，他再次路过街心公园。
石凳上依旧空无一人，但林靖宇却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熟悉气息，像是老人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晨露的清新。
他站在假山旁，下意识地摆出那个"太极起势"的姿势，丹田处的暖流果然又微微涌动起来。
这一天的晚自习，林靖宇没有像往常那样对着物理试卷发呆。
他拿出草稿纸，偷偷在角落画出老槐树的轮廓，旁边标注着指南针偏移的角度和树叶飘动的轨迹。
李胖子凑过来看了一眼，嫌弃地说："你这画的什么玩意儿？
树妖吗？
"林靖宇笑了笑，没说话。
他知道，有些秘密只能藏在心里。
当其他同学还在为三角函数和电磁感应头疼时，他的脑子里却全是老槐树下的灵气、指尖的气流，以及那个神秘老人意味深长的眼神。
窗外的月亮升起来了，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课桌上。
林靖宇看着试卷上复杂的电路图，忽然觉得那些线条不再像之前那样面目可憎——它们像极了《太乙基础吐纳诀》里描绘的经络图，纵横交错，蕴含着某种奇妙的规律。
他拿起笔，第一次觉得思路如此清晰。
也许，这个世界的"规律"并不只有一种，而他，似乎刚刚触碰到了另一种可能的边缘。
老槐树下的指南针偏移，只是这奇妙旅程的又一个路标，指引着他走向那个隐藏在日常之下的、光怪陆离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