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村的晨雾如轻纱,缓缓漫过青瓦石屋,带着微凉的湿意。
溪水潺潺,清澈见底,映着天光,泛着粼粼波纹。
林凡蹲在溪畔,专注地在磨刀石上一下下打磨着手中的铁剑。
少年身形尚显单薄,眉宇间却己有了几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毅。
剑身与砺石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规律而沉闷,像是在为某种宿命低语。
水汽氤氲,沾湿了他额前的碎发,凝成细小的水珠,欲坠不坠。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带着熟悉的《青山谣》的哼唱,婉转悠扬,驱散了清晨的几分寂寥。
“林凡哥哥。”
苏雨儿的声音如同山谷里的黄鹂鸟,清脆悦耳。
她赤着雪白的双足,轻盈地走到林凡身边,手中捏着一朵含苞待放的夕颜花。
那花瓣娇嫩,边缘带着一丝奇异的淡紫色,晨露凝结其上,滚动间,竟隐隐有流光闪烁,仿佛蕴藏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林凡动作微顿,侧过头,清晨的阳光恰好透过薄雾,勾勒出少女柔和的轮廓。
苏雨儿穿着洗得发白的素裙,乌黑的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几缕碎发调皮地垂在额前,更显得她脸庞小巧,眼神清澈。
她弯下腰,将那朵夕颜花轻轻别入林凡束起的发髻间。
花瓣上的露珠冰凉,一滴悄然滑落,滴在林凡的耳廓,激起一阵微弱的战栗。
“真好看。”
苏雨儿退后一步,歪着头打量,脸上漾起满足的笑意,纯净得不染尘埃。
林凡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随即又恢复了平日的淡漠。
他知道,这夕颜花并非寻常野花,村里人都这么认为,但他隐约感觉到,此花与父亲口中常提及的“灵族”有些关联。
花瓣上露珠折射出的七彩光晕,便是灵族秘火”夕颜引“微弱的显性征兆。
只是,无人知晓。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祭坛方向,传来一阵压抑而痛苦的咳嗽声。
那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喉咙,透着令人心悸的虚弱。
林凡握着剑柄的手猛然收紧,指节泛白。
他霍然起身,目光投向祭坛。
祭坛是村中最古老神秘的所在,由巨大的青石垒砌而成,石壁上刻满了晦涩难懂的符文,据说与灵族有关。
父亲林啸天正佝偻着身子,扶着祭坛的石壁,剧烈地咳嗽着。
晨光下,林凡清晰地看见,父亲宽大的袖口处,缓缓渗出一抹刺目的暗色。
那不是寻常的血红,而是近乎墨色的黑。
那诡异的黑色血液滴落在祭坛的石基上,竟与石壁上那些古老的灵族符文产生了一丝微弱的、肉眼难辨的光芒共鸣。
林凡的心,骤然一沉。
苏雨儿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担忧地望向祭坛方向。
“林伯伯……”林凡没有说话,快步走向祭坛。
他扶住父亲摇摇欲坠的身体,入手一片冰凉,父亲的身体轻得像一片枯叶。
“爹,你怎么样?”
林啸天摆了摆手,试图挺首腰杆,却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他用袖子擦去嘴角的血迹,那抹黑色在灰色的布料上显得格外狰狞。
“无妨,老毛病了。”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绝望。
林凡的目光落在父亲袖口那片扩大的黑色血迹上,心中像是被针扎一般。
他知道,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这“老毛病”正一点点吞噬着他的生机。
苏雨儿也跟了过来,从怀中取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想要递给林啸天。
她皓腕上戴着一只古朴的玉镯,镯子内壁似乎刻着什么纹路,细看之下,像是一个模糊的“冥”字。
她对这镯子的来历一无所知,只当是母亲留下的普通遗物。
林啸天却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忌讳的东西,眼神骤然变得锐利,猛地挥开苏雨儿的手。
“别碰我!”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莫名的惊惧与厌恶。
苏雨儿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拿着帕子的手僵在半空,眼圈微微泛红。
林凡皱了皱眉,将苏雨儿拉到自己身后。
“爹,雨儿也是好心。”
林啸天深深吸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了苏雨儿一眼,最终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疲惫地靠在祭坛上。
“凡儿,扶我回去。”
林凡搀扶着父亲,缓步向家中走去。
苏雨儿默默地跟在后面,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回到简陋的石屋,林凡安顿好父亲,便去祭坛那边收拾。
父亲咳出的血迹需要清理,否则被村里人看到,又会引来不必要的揣测。
他用清水擦拭着祭坛石壁上的血迹,那黑色的血迹异常顽固,仿佛己经渗透进了石头里。
就在他用力擦拭一块沾染了父亲血液的符文时,一首佩戴在他胸前、贴身收藏的一枚残破剑片,忽然微微发烫。
那是他从灭门惨案的废墟中找到的唯一遗物,据说是林家祖传的“泣血剑”的残片。
他下意识地摊开手掌,那枚残片竟在他掌心皮肤上投射出一片微弱的光影,细看之下,竟是一幅简略的星图。
星图的尽头,隐约指向一个方位——青云宗。
林凡的心猛地一跳。
青云宗,仙道七大宗门之一,高高在上,凡人只可仰望。
这星图,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收起残片,心中疑云重重。
下午时分,村口的空地上,一群半大的孩子围着一条瘦弱的黑狗,嬉笑着扔着石子。
“打死它!
杂毛野狗!”
“滚出我们青山村!”
那条被唤作“小黑”的土狗,夹着尾巴,呜咽着躲避,却不敢跑远,只是在孩子们攻击的间隙,偷偷啃食着路边一种不起眼的墨绿色草叶。
林凡路过,眉头微蹙。
他没有去呵斥那些孩童,只是目光落在了小黑啃食的草叶上。
那草叶,他曾在父亲收藏的残破古籍中见过图样,名为“龙葵草”,是上古妖兽“夔牛”最喜爱的口粮。
寻常犬只,根本不会碰这种草。
小黑,似乎也并不普通。
林凡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小黑,继续向村外走去。
他需要采些草药,为父亲调理身体。
傍晚,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色。
苏雨儿在院子里晾晒着洗净的衣物,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林凡采药回来,路过她家院外。
苏雨儿看见他,眼睛一亮,小跑过来,从怀里取出一个新缝制的香囊。
“林凡哥哥,这个给你。”
香囊是淡青色的,上面用同色丝线绣着几片竹叶,针脚细密,看得出用了心思。
“我自己做的,里面放了安神的草药。”
苏雨儿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将香囊系在林凡腰间。
少女身上独有的、混合着青草与夕颜花香的淡淡体香,若有若无地萦绕在林凡鼻尖。
两人鼻尖几乎相触,呼吸可闻。
林凡甚至能看清她微微颤动的长长睫毛,以及她眼眸中映出的自己的影子。
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的旖旎。
“林凡!”
一声压抑着怒火的低吼,如同惊雷般炸响,打破了这份宁静。
林啸天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脸色铁青,眼神凌厉如刀,死死盯着苏雨儿。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离那丫头远点!”
苏雨儿吓得浑身一颤,小脸瞬间煞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林凡挡在苏雨儿身前,沉声道:“爹,你这是做什么?”
林啸天胸膛剧烈起伏,指着苏雨儿,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她会害了你!
害了我们整个青山村!”
“我……”苏雨儿泫然欲泣,却不知如何辩解。
“够了!”
林凡低喝一声,扶住苏雨儿的肩膀,“雨儿,你先回去。”
苏雨儿看了看怒气冲冲的林啸天,又看了看林凡,最终咬着唇,转身跑回了自己家中。
院门“砰”的一声关上,隔绝了林啸天愤怒的目光。
林凡转过身,面对着父亲,眼神中充满了不解与一丝抗拒。
“爹,雨儿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您为什么总是针对她?”
林啸天看着儿子维护苏雨儿的样子,眼中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取代。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走回屋内。
“有些事,你以后会明白的。”
夜深人静,月凉如水。
林凡辗转难眠,父亲的话语和苏雨儿受伤的眼神在他脑海中交替出现。
他悄悄起身,来到苏雨儿家的窗下。
窗纸上,透出一点昏黄的灯光,映照出少女孤单的剪影。
她似乎坐在桌前,一动不动。
林凡凝神细看,只见苏雨儿手中拿着一枚乌木梳子,梳齿间似乎也刻着与她腕上玉镯相似的幽暗纹路。
那是她母亲唯一的遗物。
她正对着那枚梳子,默默出神,剪影显得那样单薄而无助。
林凡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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