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西点的汉江大桥在雾中若隐若现,桥灯的光晕被水汽模糊成朦胧的珍珠串。
1999年的首尔仍浸在初春的寒意里,江风掠过水面,裹挟着潮湿的冷意,钻进郁知遥的校服领口。
她缩了缩脖子,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短暂停留,又迅速消散。
这是她成为SM娱乐练习生的第217天,也是她连续第89天独自来汉江晨跑。
脚下的石板路泛着湿漉漉的光,每一步都留下浅浅的水印。
她跑得不快,但很稳,呼吸节奏控制得极好——这是声乐老师教的,唱歌和跑步一样,气息要绵长,不能乱。
江雾像未化开的水墨,在江面上缓缓流淌,偶尔被风撕开一道缝隙,露出底下幽深的江水。
远处,南山塔的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座遥远的灯塔。
她停下脚步,解开校服最上面的两颗纽扣,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运动背心。
冰凉的空气贴上皮肤,让她打了个寒颤,但头脑却愈发清醒。
半年前的那个闷热午后突然浮现在脑海——星探递来的名片上,SM的LOGO在阳光下微微反光。
母亲攥着那张卡片,指尖发白,声音里带着犹豫:“知遥啊,韩国的练习生制度……”她顿了顿,像是找不到合适的词,“你才十岁,要离开家……”郁知遥低着头,盯着自己攥紧的衣角,汗水浸湿了布料,黏在掌心。
“妈妈,我想唱歌。”
她抬起头,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在电视上看过他们的舞台……我也想站在那样的灯光下。”
母亲沉默了很久,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江风掠过耳畔,带回现实。
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几个同样穿着校服的练习生结伴跑来。
她们之间几乎没有交流,只是彼此点头,又各自投入训练。
这就是练习生的世界,沉默的竞争,无声的较量。
郁知遥没有加入她们,而是独自走向江边的长椅,从帆布包里掏出随身听。
磁带转动,宝儿的《ID Peace B》流淌而出。
这盘磁带她己经听了上百遍,每一个鼓点、每一段旋律都刻在脑海里。
她闭上眼睛,手指轻轻敲打膝盖,跟着节奏晃动身体。
在想象中,她站在巨大的舞台上,聚光灯灼热刺眼,台下是万千闪烁的应援灯。
她张开嘴,歌声在胸腔里震颤——“练习生吗?”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她猛地睁开眼。
一个穿黑色风衣的中年男人站在面前,手里拿着专业摄像机。
她下意识抱紧书包,警惕地点头。
“我是MBC电视台的纪录片导演。”
男人递来名片,“我们正在拍关于练习生生活的片子,觉得你很有镜头感,愿意接受采访吗?”
郁知遥的心跳骤然加快。
这是她第一次被媒体关注,可公司严禁私自接受采访……“就十分钟。”
导演似乎看出她的顾虑,笑了笑,“不会耽误你训练。”
犹豫片刻,她点了点头。
十分钟后,她坐在镜头前,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
导演别麦克风时,她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烟味,混合着皮革的气息。
“为什么选择当练习生?”
“因为……想成为歌手。”
她咬了咬下唇,又松开,“我喜欢站在舞台上的感觉,喜欢用歌声传递力量。”
“训练辛苦吗?”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穿透云层,碎金般洒在江面上。
她想起深夜舞蹈室里被汗水模糊的镜子,想起劈叉时撕裂般的疼痛,想起那些写满批注的歌词本。
“辛苦,但值得。”
她轻声说,“每次看到自己的进步,就觉得……所有付出都是值得的。”
采访结束后,导演给了她一张名片:“如果以后想尝试演戏,可以联系我。”
郁知遥小心地将名片收进书包夹层,望着渐渐热闹起来的汉江公园,突然觉得今天的雾都温柔了许多。
——回到公司时己近六点,练习室里陆续来了其他练习生。
她换上舞蹈鞋,对着镜子开始练习新学的编舞。
汗水顺着额头滑落,滴在地板上,晕开小小的水痕。
她知道,在这个世界里,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
傍晚,她在食堂遇到了经纪人金室长。
“今天早上在汉江,有人看到你接受采访了。”
金室长的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郁知遥心里一紧,捏紧了筷子。
“不过做得不错,很有镜头感。”
金室长忽然笑了,“公司决定让你参加下个月的新人展示会。”
窗外的夕阳将练习室染成暖金色,郁知遥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头发微乱,脸颊因训练泛红,眼睛却亮得惊人。
她想起早上采访时说的话。
没错,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因为在某个清晨的汉江畔,命运的齿轮己经开始转动。
而她,正站在星光升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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