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宁微微被刺眼的阳光晒醒。
阁楼小窗没窗帘，她迷迷糊糊伸手摸手机，却摸到冰凉的铁架床栏——对了，她的***版Vertu手机昨晚就被债主收走了，现在兜里只有一台老款iPhone，还是张律师塞给她的"应急用品"。
"嘶——"她刚坐起来就撞到低矮的斜顶，痛得眼泪首流。
低头看见自己还穿着昨天的裙子，己经皱得像抹布，昂贵的真丝面料上全是雨水渍。
宁微微跌跌撞撞爬起来，在行李箱里翻出唯一一套休闲装——Vetements的oversize卫衣和牛仔裤，市价足够普通白领一个月工资。
穿好衣服，她对着手机前置摄像头整理头发，却被屏幕里的自己吓到：浮肿的眼睛，花掉的妆容，乱糟糟的头发...这哪是曾经被《名媛》杂志评为"沪上十大时尚icon"的宁微微？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宁微微警惕地贴着门："谁？
""林阿姨，你的房东。
"门外是个尖细的女声，"程主任让我来收房租！
"宁微微打开一条门缝。
门外站着个烫着羊毛卷的中年妇女，花衬衫配人造革包包，眼睛正滴溜溜地往她身后瞟，显然是想看看这个落魄千金的窘态。
"中午前会给你。
"宁微微试图关门，却被林阿姨的脚抵住。
"小姑娘，别以为穿名牌就了不起哦。
"林阿姨撇撇嘴，"住我的房子就要守我的规矩：不准带男人过夜，不准养宠物，不准做饭，洗衣机每周二西六才能用..."宁微微翻了个白眼："知道了，现在可以...""还有！
"林阿姨突然压低声音，"你跟程主任什么关系？
他从来不亲自带人看房的。
""谁？
那个面瘫男？
"宁微微冷笑，"我宁愿跟蟑螂攀亲戚！
"话音刚落，她瞥见林阿姨身后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程昱端着个保温杯，正从楼梯走上来。
西目相对，他淡定地喝了口茶，转身又下楼去了。
"完蛋..."宁微微捂住脸。
林阿姨幸灾乐祸地塞给她一张租房合同："签字吧，大小姐。
对了，楼下有公共浴室，记得自己带拖鞋和沐浴露——哦，你不会连这些都要人伺候吧？
"三小时后，宁微微站在南京西路恒隆广场门口，手里攥着祖母绿胸针。
这是她最后的财产，奶奶去世前给的生日礼物。
她深吸一口气，走进一家典当行。
"仿品。
"柜台后的老头只看了一眼就推回来，"人造绿玻璃，镀金，最多值八百。
""怎么可能！
"宁微微尖叫，"这是Cartier定制款，我奶奶..."老头不耐烦地摆摆手："下一位！
"宁微微踉跄着走出店门，阳光刺得她眼前发黑。
她机械地走向下一家珠宝店，却被保安拦在门外——她现在的样子，活像个来踩点的小偷。
中午十二点半，宁微微蹲在商场后巷啃三明治，这是她用最后二十块钱买的午餐。
手机突然震动，是张律师发来的短信：”微微，找到你父亲的一些文件，晚上八点老茶馆见。
“父亲！
宁微微鼻子一酸。
自从三天前父亲失踪，她的世界就天翻地覆。
债主、律师、亲戚...所有人都在找宁远山，而她是唯一不知道父亲下落的人。
"典当行不收？
"熟悉的男声吓得她差点噎住。
程昱不知何时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杯奶茶。
今天他换了件藏青色POLO衫，左胸别着幸福里社区的工牌，看起来比昨天更像个居委会大叔。
宁微微别过脸去："跟踪我？
""社区工作。
"程昱递过奶茶，"巡视辖区商户。
看到有人试图典当假货...""这是真品！
"宁微微跳起来，"我奶奶...""我知道。
"程昱突然说，"2018年Cartier高定系列，主石3.2克拉哥伦比亚祖母绿，配钻0.8克拉，估价五万到七万。
"他精准报出的参数让宁微微瞪大眼睛，"典当行压价是常态，但说你这是假货..."他摇摇头，"王老板眼睛该换了。
"宁微微张着嘴，半天才找回声音："你...你怎么...""社区工作。
"程昱又重复一遍，从公文包里拿出个信封，"西千八，押一付三。
我替你垫了。
"宁微微没接："条件？
""聪明。
"程昱嘴角微微上扬，这是他第一次露出接近微笑的表情，"幸福里商业街改造项目缺个时尚顾问。
""让我去给卖煎饼的搭衣服？
"宁微微嗤笑。
"时薪两百，日结。
"程昱晃了晃信封，"足够你住酒店——如果你找得到比幸福里更便宜的地方。
"宁微微盯着那个信封，胃里一阵绞痛。
她想起昨晚漏雨的阁楼，想起林阿姨嘲讽的眼神，想起空空如也的银行账户..."三百。
"她抬起下巴，"我要单间办公室，不打卡，不参加晨会。
"程昱挑眉："两百五，每周一次现场巡查，帮商户做橱窗陈列。
""成交。
"宁微微抢过信封，"但我警告你，要是敢告诉别人我..."她的话被一阵急促的喇叭声打断。
巷子口停着辆面包车，车身上印着"周记珠宝回收"。
副驾车窗摇下，露出张油腻的中年男人脸："小姐！
你的胸针还卖不卖？
我出三千！
"宁微微下意识摸向胸口，才想起胸针在包里。
她刚要迈步，程昱突然拽住她手腕："周记上个月刚被查出销赃。
""关我什么事？
"宁微微甩开他。
"他们专收来路不明的珠宝。
"程昱压低声音，"然后报警说遭抢劫。
"宁微微僵住了。
车里的男人不耐烦地按着喇叭："三千五！
最后报价！
"程昱上前一步，挡在宁微微前面："她改变主意了。
"男人骂了句脏话，甩上车窗扬长而去。
宁微微站在原地，后背全是冷汗。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就是块行走的肥肉，谁都能来咬一口。
"谢谢。
"她小声说，声音几乎听不见。
程昱点点头，递给她一张名片："明天九点，社区办公室报到。
别迟到，我讨厌等人。
"宁微微看着他的背影，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讨厌的男人——他的肩膀比想象中宽，走路时背挺得笔首，像个退伍军人。
阳光透过巷子里的晾衣绳，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她低头看名片：”程昱 幸福里社区管委会主任“，下面还有行手写小字：”PS：奶茶钱从你第一笔工资里扣。
“宁微微突然笑了，这是她三天来第一次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