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云谷,清野家的地盘。
月光照在谷里那棵发着银光的大榕树上。
树下坐着清野源。
十六岁,清野家的少爷。
穿着旧旧的蓝布衣服,腰上挂着块刻着古怪花纹的暖玉。
他闭着眼,像是在打坐,安静得很。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头一点儿也不安静。
那里面藏着个东西,像条冻僵的毒蛇,时不时就扭一下。
他烦透了这谷里慢悠悠的日子,烦透了老爹说的什么守护安宁的屁话。
他骨子里烧着一把火,想烧光这一切,想得到能吞掉一切的力量。
这念头又冷又狠,他管它叫“渊影”。
这玩意儿被他死死压着,谁也不知道。
“源少爷!
源少爷!”
一个叫阿蒙的半大孩子连滚带爬地冲过来,脸白得像纸,“阿月姐!
阿月姐和青岩哥去‘望幽崖’采‘星见草’,天都黑透了还没回来!
那、那崖下面…是无名渊啊!”
源猛地睁开眼。
那双眼睛深处,一丝紫光快得让人看不清。
无名渊?
谷里的禁区,臭气熏天的死地。
阿月,那个总跟在他后面的丫头?
青岩,那个死脑筋的跟班?
一股说不出的冷意,带着点奇怪的兴奋,爬上了他的脊梁骨。
终于…有点意思了?
他面无表情地站起来,一把抄起靠在树边的旧剑——青锋剑。
动作快得像鬼影。
“我去。”
声音冷冰冰的,听不出着急,倒像在下令。
看都没看围过来的、满脸担心的族人,他“嗖”一下就钻进了后山的黑影里,快得只留下个影子。
一进后山,谷里的暖和劲儿就没了。
阴冷,潮湿,一股子烂叶子混着硫磺和血腥的怪味儿首冲鼻子——这就是“秽气”。
源不但没觉得难受,反而用力吸了一口。
这带着毁灭味儿的臭气,让他心里那条“渊影”毒蛇舒服地动了动。
他像影子一样在林子里穿,很快就看到了望幽崖那吓人的轮廓,还有前面那个黑乎乎、吸走所有光的大裂缝——**无名渊**!
紫黑色的臭气像开水一样翻滚着,死寂里透着股冻住人魂儿的恶意。
在渊口边上的乱石堆里,源找到了阿月。
小丫头缩在一块黑石头后面,左肩到后背撕开道大口子,深得能见骨头。
伤口边缘发紫发黑,像沥青一样粘稠的黑血慢慢往外渗,臭得跟渊里的秽气一个样。
她眼神都散了,身子因为疼和一种更深的恐惧抖个不停,嘴里胡说着:“影子…活的影子…青岩哥…掉下去了…为了我…怪物…”源的目光扫过那吓人的伤口,扫过阿月吓傻了的脸,最后盯住那深不见底、翻滚着臭气的无名渊。
青岩掉下去了?
他心里滑过一丝冰冷的漠然。
可惜了,一条还算听话的狗。
他更感兴趣的,是阿月伤口上那些像活物一样扭动的紫黑色秽气。
那玩意儿…在吃她的生机,在毒害她的魂儿。
他心底那条“渊影”毒蛇,竟然被这秽气勾得有点…馋了。
危险,但…有种邪门的吸引力。
“源…哥?”
阿月涣散的眼睛好不容易聚焦,看到源那张熟悉却冷得像冰的脸,恐惧里猛地爆出强烈的求生欲,冰凉的手死死抓住他衣角,“快走…渊里有东西…它…它还在!”
阿月的话音刚落——“轰隆——!!!”
天崩地裂!
比之前哪次都猛!
无名渊口的秽气像被惹毛的凶兽,疯狂地胀大、吼叫!
一道深紫色的、歪歪扭扭的裂缝,在渊口边上的一块刻着模糊花纹的巨大黑石碑旁边,“咔嚓”一声炸开了!
源瞳孔一缩,不是因为怕,是因为那裂缝里猛地喷出来的、更浓更暴烈的秽气!
这股味儿,让他体内的“渊影”第一次发出了清晰又兴奋的嘶嘶声!
“废物。”
他冷冷吐出俩字,不知是骂这鬼动静,还是骂拖后腿的阿月。
动作却快得像闪电,一把揪住阿月后领子,粗暴地把她拖向唯一的掩体——那块巨大的黑石碑!
“轰——!”
石碑旁边的石头墙在猛烈的震动中塌了,紫色裂缝瞬间撕开一个大黑洞!
一股混着万年灰土、血腥味儿和纯粹毁灭气息的阴风“呼”地灌出来!
震动停了,要命的杀机才真正来了!
黑洞深处,两点像血一样红、充满了无尽贪婪和暴虐的光点猛地亮起,死死盯住了源!
同时,一股冰冷、粘糊糊、充满了疯狂恶意的念头,像无数根带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源的脑子里!
“哼!”
源闷哼一声,脑子里的“渊影”猛地翻腾起来,竟然硬生生把那能把普通人逼疯的念头给吞了、压了下去!
虽然脑袋还是像要裂开,眼前冒金星,但他的眼睛却亮得吓人,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兴奋和…**饥饿**!
那怪物身上的味儿,比阿月伤口的秽气更“香”!
“嘶嗷——!!!”
一声不像人也不像兽的尖利嚎叫,一个由蠕动黑影和白森森骨头茬子拼出来的恐怖东西,挣扎着从黑洞里挤了出来!
紫黑色的秽气像活蛇一样缠着它,散发出让一切死绝的毒气!
源嘴角咧开一丝冰冷的笑。
逃?
不。
他体内的“渊影”在吼叫,在喊饿!
他不但没退,反而在怪物扑出来的瞬间,猛地把重伤的阿月像沙包一样朝洞口一边推过去,自己借力反冲,想从另一边绕过怪物,首扑黑洞深处那股更诱人的“香味儿”!
他闻到了,里面有东西!
能填饱他肚子里那条饿蛇的东西!
可脚下乱抖的地面和崩飞的石头出卖了他。
一块磨盘大的石头狠狠砸在他左肩膀上!
“咔嚓!”
骨头断了!
剧痛传来,源身子一歪,跟被推开的阿月一起,骨碌碌地朝着那新裂开的、黑漆漆的洞口滚了下去!
洞口边上的碎石像野兽的尖牙,瞬间在他胳膊、后背,尤其是左肩那个断骨的地方,又撕开好几道大口子!
滚烫的血像泼水一样涌出来,浇在冰冷的石头和洞口边上那块巨大的黑石碑上!
就在源滚进黑暗的前一秒,他那条沾满自己热乎乎的血、骨头茬子都疼麻了的左手,带着一股子不甘心的狠劲儿,狠狠拍在了那块冰冷、刻满怪花纹的石碑上!
“嗡——!!!”
石碑上的花纹像烧红的烙铁,猛地爆发出刺眼又邪门的暗金色强光!
一股冰冷、浩瀚、好像来自开天辟地那会儿、带着无尽古老岁月和一种**颠倒乾坤、吞噬万物**的恐怖意志,像天河倒灌,蛮不讲理地、毁灭性地冲进了源的脑子里!
无数破碎的画面(尸山血海!
星辰爆炸!
)、乱七八糟的疯狂低语,还有一篇叫《蚀渊真解》的霸道功法,瞬间把他淹了!
“呃啊啊——!”
源的意识像被扔进了炼钢炉,脑袋要炸了,魂儿都要被撕碎了!
可在这要命的疼里,他脑子深处的“渊影”却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兴奋到发抖的嘶吼!
这力量!
这吞掉一切的意志!
就是它饿疯了的吃食!
**“发现…合适的人…血脉‘清野’…匹配度…92.7%…传承《蚀渊真解》…碎片…载入…”**一个冰冷、没感情、带着古老疯狂味道的声音,在他脑子里炸开。
**“环境扫描…臭气(墟渊暗能)浓度…要命…危险评估…死定了…”****“‘天机残响’…启动…”****“绑定了:清野源。”
****“污染中毒:0.01%…警告!
臭气太浓…污染度:0.5%…1.0%…2.0%…”**暗金色的光裹住了源和阿月。
在他意识彻底掉进黑暗前,他“看”到了一个由破碎星光和黑烟组成的混沌漩涡。
漩涡中间,一个冰冷的半透明屏幕飘着,上面是扭曲的暗金字——《蚀渊真解·碎片一》。
屏幕正中间,一个血红的数字疯了一样跳:**2.5%... 3.0%...**下面一行小字:**活命方案…方案一:装死硬撑…方案二:按《蚀渊真解》开头,吸点臭气炼体…(风险:污染最高15%,变怪物风险60%)…最好选二…干不干?
**冰冷的选项摆在眼前。
**更要命的来了!
**源左肩上那个被怪物气息污染、正呼呼冒血的伤口里,一点比针尖还小的暗金光,像闻着血的活虫子,猛地钻了进去!
紧接着,在他快散架的混沌脑子里,三股完全不同、带着疯劲儿的“臭气虫影”炸开了锅!
* **吸血紫线:** 无数比蜘蛛丝还细、几乎看不见的**深紫色光丝**从他伤口里疯了一样钻出来,贪婪地扎进周围翻滚的臭气,甚至扎进他自己伤口里的肉!
拼命吸着能量,带着饿死鬼的本能往他身体里灌,同时也在撕扯他的筋脉!
污染度瞬间**+1.5%!
*** **夺命金针:** 几十个米粒大、锋利得要命的**暗金尖刺**在他皮肤底下聚成一团、抖个不停,发出“滋滋”的尖叫!
它们围着他和阿月,放出冰冷无情的杀气,任何靠近的玩意儿都会被它们本能地扎穿、撕碎!
一股纯粹的杀意冲进源的脑子。
污染度**+1.0%!
*** **烂肉绿雾:** 一团粘乎乎、不断蠕动、散发腐烂恶臭的**墨绿雾团**盖住了他后背最深的伤口。
它发疯似的吸着钻进伤口的臭气,想“清理”,可同时,一股混着无边痛苦、怨毒和混乱的念头,像亿万只毒蚂蚁,顺着伤口往他骨头缝和灵魂里钻!
污染度**+2.0%!
****警告!
共生虫子活了!
‘吸血紫线’(吸能/自伤)、‘夺命金针’(杀人/护主)、‘烂肉绿雾’(清毒/放毒)…绑定失控!
脑子要炸了!
污染度:7.5%…8.0%…9.0%…**系统的警报声又尖又急,好像也慌了。
源的脑子里彻底成了地狱!
《蚀渊真解》的冰冷字儿和三股发疯的臭气虫影撞在一起,死命撕扯!
贪婪、杀人、怨毒、混乱…种种恶念像亿万毒虫啃他的魂!
他昏迷的身体抽筋似的抖,皮肤底下暗金、深紫、墨绿的纹路像活蛇一样乱窜、打架!
疼到骨头缝里,却奇怪地把他“渊影”深处那最暴戾的火点得更旺了!
“嗬…嗬…”昏迷的源,喉咙里发出野兽一样的低吼。
他“看”着屏幕上那个疯跳的血红数字:**10.0%... 11.0%... 12.0%...****方案重算!
虫子捣乱+选方案二…污染最高预测…30%!
变怪物风险…89%!
魂飞魄散风险…99.3%!
****最后的路:用《蚀渊真解》当引子,拿你心里的魔念当柴火,压服这些臭虫,吞了这深渊活下来!
成功率…0.7%…压服…还是完蛋?
**冰冷的选项又出来了,背景是他脑子里那三股发狂的虫影和那首奔30%的血红数字。
疼到顶点,源骨子里那点魔性彻底烧起来了!
压服?
完蛋?
不!
他要吞!
吞了这臭气!
吞了这些虫子!
吞了这该死的深渊!
清野源那染血的意识,在无边剧痛和疯狂上涨的污染里,带着一股子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冰冷又暴戾的笑,狠狠地“撞”向了那条渺茫的、只有0.7%的活路——**压服**!
深渊开了,魔种种下了。
清野家的少爷,踏上了把自己当炉子、压服臭气虫子、生吞深渊的魔道。
洞外,怪物的嚎叫,像是给他敲响了开场的锣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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