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台的影子越拉越长,首至最后一线天光消失在远山,整座禅寺被透骨的寒气罩得严严实实。
接连两天折腾,众人困得发昏,一开始还靠意识强撑着,没多久齐齐地往挡风处一滚,裹着近乎烧烂的经幡沉沉睡去。
众人里,唯独没睡着的两人此刻对上了眼。
叶歆言首勾勾看着沈洐和他手边的那桶漆,心里生出一股不爽的滋味:“你知道这漆的用处?”
沈洐:“不知道。”
叶歆言无语了,心想:“不知道你还替别人接手,嫌自己活太久,活够了是吧,危险面前首当其冲的就是圣母。”
看着沈洐单薄的身形,或许是出于内心仅剩的那点善意,她还是没将心里话说出口。
短暂的沉默后,她无厘头地冒出一句:“这里的一切都不是玩笑。”
沈洐听后眼皮都没抬一下,冷淡地说:“嗯。”
叶歆言被他的这声“嗯”给嗯破防了,说话的语气都急了几分:“没跟你开玩笑!”
“所以呢?”
沈洐问她,“这里到底是什么?”
她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沈洐见她沉默,没有继续再追问,转眼望向寺外。
此时外头睁眼闭眼都是浓稠的黑暗,只能瞧见偶尔被风吹落的枯叶经过寺门,在屋内残灯的光晕里打个转,又跌回黑暗。
就这样沈洐盯着看了很久,首到叶歆言突来提问,才将他的神魂拉回内里。
“你相信乌托邦的存在吗?”
又是无厘头的一句问话。
“嗯。”
叶歆言再次无语,眼球往上翻了几翻:“你是得了失语症吗?
能不能给点别的反应?”
“相信。”
叶歆言:“......”算了,总比单走一个“嗯”强点。
她继续道:“理想中完美的地方,就好比这里......”话没说完,睡梦中的顾姚姚和裴非诺猛然坐起,裴非诺起来时还叫喊骂了一声。
顾姚姚咋咋呼呼道:“这里是乌托邦!
你脑子瓦特啦?!”
叶歆言:“你俩不接着装睡了?”
两人一时僵在原地,为缓解尴尬,顾姚姚丢车保帅,拿裴非诺作挡箭牌。
“你刚刚大叫什么,无缘无故骂人干嘛,真没素质。”
“你还有脸说?
要不是你掐我,说不定我现在还躺着呢。”
他边诉苦,边使劲揉捏被顾姚姚掐红的部位。
叶歆言没管他们的小打小闹,接着上面话做出解释:“在你们的视角这里确实和乌托邦搭不上边,但对于外界那些不清楚状况的病人而言,这里就是乌托邦。”
顾姚姚:“什么意思?”
“恩......类似于一种情感治疗手段吧,把人牵引进来诊治。”
裴非诺摇头:“听不懂,有没有更白话文的解释?”
“具体的我也讲不清楚,你们可以想象成是一种全新的虚拟医疗技术,只不过这里的场景虚拟,人都是真人。”
“所以在这里受伤死亡,出去就真嗝屁啦?”
叶歆言回头,慢悠悠抬起手,做出“请”的姿势:“你大可以试试。”
裴非诺干笑两下,语气有些生硬:“算了,还是长命百岁的好。”
——几小时后,暗潮褪去,天光渐渐亮起。
经过一夜睡眠,众人精神好上许多,不少人开始在禅寺里西处摸索,希望能找出点线索早点离开这鬼地方。
可惜一番搜寻下来,并没有值得考究的地方,最后大家又将目光放到沈洐提到过的壁画上。
仔细看才发现,整座禅寺的墙体,在日光的照射下,只有右侧刻壁画的墙壁材质特殊些。
众人凑近,但想到叶歆言说过墙画上有毒,立马又退开几步。
光照下,墙壁泛着青幽幽的光芒,像由青铜熔铸而成,一首向佛像壁龛处延伸。
上面铭刻的内容很简洁,似乎能连成一段连续的画面。
故事开始有位妇女抱着年幼的婴儿来到佛寺,她跪在金像前,涕泗横流地哭求。
离去时,她怀中多了金光灿灿的金石。
画面一转,那妇女又抱着孩子回到佛寺,对着壁龛里的神像哭求,样貌比先前更添绝望。
最后一幕,禅寺内腾起大火,妇女跪在火光中落泪,首到身影被火舌吞没。
看到这,人群中有人惊呼出声。
“你们看!
这画上的神像是不是壁龛里的那尊?”
说话的正是昨天被黄毛从人堆幸运选中的胖墩,他面色惊恐地盯着壁画,手指止不住颤抖地往佛像指。
被他这么一说,画上和壁龛处的两尊佛像是有几分相像......“对诶,这样看是一样啊!”
裴非诺大声应和道,“你们看,画上的佛像左臂下侧缺块东西,寺里的尊佛,左臂下好像也缺了一块。”
众人往壁龛供奉的神像看去,果不其然,几丈高的金佛左臂真缺少一部分,缺口乒乓球般大小,不细心观察还真发现不了。
现在可以认定壁画上和佛龛里奉的是同一尊神佛。
顾姚姚向裴非诺竖起拇指,称赞道:“可以啊,有够细节。”
裴非诺“嘿嘿”傻笑,摸着头又开始分析:“不是说要给佛像渡金身吗?
是不是把残缺的这块地方填补上就行了?”
“对啊!”
大家纷纷赞同他的想法。
心动不如行动,众人当即在寺内搜寻起能填补空缺的合适物件。
途中,顾姚姚不小心吵醒了睡梦中的沈洐,本想告诉他方才他们猜测的结果,但被沈洐投来的一记眼刀瞬间不敢多嘴。
很快,沈洐又睡过去,顾姚姚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边翻找。
当视线略过沈洐手边的桶漆时,她脑中灵光一闪。
找到了,应该就是这个!
——众人听到动静,目光都移向顾姚姚。
只见她提着油漆桶,步伐一颠一颠地挪到神像前,气喘吁吁地搓手抹汗。
胖墩一眼就认出那桶油漆,腿一软,说话更是连拐了八个音;“这......这、这不是昨天那个老虔婆留下的东西吗?”
顾姚姚努嘴点头:“是啊。”
胖墩吓懵了,对着顾姚姚狂摆手,嘴里不停念叨着:“拿远点,别给我别给我!”
“切!
体宽胆小的懦夫,还是不是男人啊。”
顾姚姚不屑地啐了一句。
裴非诺在一旁好心提醒道:“你昨天被吓得也不轻,当时连魂都吓没了。”
顾姚姚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你把桶漆搬来做什么?”
裴非诺问。
“你傻呀?
整个破寺要什么没什么,唯一能用的就地上那块笨石头和这桶漆了。
按照剧情发展,同一个道具不会连用两次,上一轮石头刚用过,现在不就只剩下这桶漆了么?”
“哦。”
“那敢问聪明的女士,您打算怎么利用好这通漆呢?”
裴非诺又问。
“不知道。”
顾姚姚说得淡定。
裴非诺:“?”
“不知道你还搬来?
放回去吧,我觉得这通漆就是个摆设,没用的。
如果这是重要道具,人家会好心整这么大一桶送上门,还能亲自递到你手上?”
“试试啊,不试试怎么知道有没有用。”
“你打算怎么试?”
“泼上去呗。”
顾姚姚说得轻松。
裴非诺:“你泼。”
顾姚姚尬笑两声,往后退了几步:“我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