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舞麟躺在传灵塔高级医疗室的维生舱里,脸色比身下的无菌布还要惨白。
营养液和镇静魂导器释放的柔和光晕包裹着他,却无法驱散眉宇间那凝固的痛苦。
每一次呼吸都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随时会熄灭。
金龙王血脉暴走的反噬,几乎抽干了他所有的生机。
舱外,琅玥早己哭成了泪人,伏在丈夫唐孜然怀里,肩膀不住地颤抖。
唐孜然面色凝重,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舱内昏迷的儿子,紧握的拳头指节发白。
传灵塔派来的高阶治疗系魂师刚刚离开,留下的只有沉重的叹息——他们能稳住唐舞麟的生命体征己是万幸,至于那狂暴血脉造成的深层创伤和魂力本源枯竭,近乎束手无策。
一片愁云惨雾中,只有方源显得“平静”。
他安静地坐在角落一张冰冷的金属椅上,小小的身体缩着,双手紧紧抱着膝盖,下巴抵在臂弯里,只露出一双红肿得像桃子、湿漉漉的大眼睛,失神地望着维生舱里的哥哥。
那眼神,空洞、无助,写满了被巨大恐惧掏空后的茫然。
偶尔,一滴迟来的泪珠会毫无征兆地从他长而密的睫毛上滚落,在苍白的脸颊上划出一道冰凉的水痕,无声地没入衣领。
“方源……”琅玥注意到小儿子这副模样,心都碎了,挣扎着想要过去抱住他。
“妈……”方源像是被惊醒的小兽,猛地一颤,抬起头,声音嘶哑微弱,带着浓重的鼻音。
他飞快地用手背抹了一把脸,试图擦掉那不存在的泪水,动作笨拙又仓皇。
“我…我没事…哥哥…哥哥会好的,对不对?”
他看向父母,眼神里充满了小心翼翼的、摇摇欲坠的期盼,仿佛那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这脆弱又强装坚强的模样,瞬间击溃了琅玥最后的防线,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唐孜然重重地叹了口气,走过去,粗糙的大手用力揉了揉方源的头发,声音沙哑:“会好的,舞麟会好的。
方源,你是好孩子,别怕。”
方源顺从地低下头,浓密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冰冷的计算。
父母被悲伤和焦虑淹没的感知,此刻正是他最完美的屏障。
他需要时间,需要空间,需要将昨夜那管暗金色的“钥匙”,转化为真正的力量。
几天后,唐家那间狭小、被方源占据的杂物间兼卧室,再次被深夜的死寂笼罩。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唯有书桌中央那盏魂导台灯,固执地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如同黑暗海洋中一座孤岛。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其复杂的气味: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某种草木腐烂般的甜腻、以及一种淡淡的、如同新铸钢铁般的金属腥味。
这些气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不安的、仿佛置身于某种原始生命熔炉边缘的氛围。
桌面上,一片狼藉。
几支碎裂的普通试管残留着暗红或褐色的污迹。
一本摊开的、材质特殊的厚重笔记(正是那本“血髓藤培育手记”)上,溅落着几滴诡异的墨绿色和暗金色混杂的液体。
而占据视野中心的,是三个特制的魂导器培养皿,材质是能隔绝能量探测的暗沉合金,内壁铭刻着极其细微的魂导符文。
第一个培养皿中,是一小团粘稠的、不断蠕动收缩的暗红色物质,散发出原始而混乱的生命气息——那是用方源自身血液混合数种低级魂兽精血培育出的基础“血髓”。
第二个培养皿里,悬浮着一滴璀璨夺目的暗金色液珠,正是来自唐舞麟的金龙王之血。
它被一层极其稀薄、近乎透明的血色能量膜包裹着,如同困在琥珀中的熔岩太阳,内部光点疯狂冲撞,将包裹它的血膜冲击得不断变形,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仿佛随时会爆裂开来。
方源的眼神,如同最精密的探针,锁定在第三个培养皿上。
这里,是战场。
一小截取自普通蓝银草的根须,浸泡在一种混合了基础血髓、微量金龙王血液以及方源自身魂力的粘稠暗绿色培养液中。
培养液正剧烈地翻滚、沸腾着,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灼烧!
嗤啦!
一声刺耳的撕裂声。
蓝银草根须的一端猛地爆开!
几根细如发丝、却呈现出妖异血红色的藤丝从中疯狂地钻出!
它们贪婪地汲取着培养液中的养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扭曲、分叉!
新生的藤丝不再是植物的翠绿或方源武魂的银灰,而是如同凝固的污血,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暗红色泽,表面布满了细密、尖锐的倒刺,尖端闪烁着金属般的寒光!
血髓藤!
这新生的邪物充满了原始的侵略性和对血肉的渴望。
它们疯狂地扭动着,如同饥饿的毒蛇,试图刺穿坚硬的合金培养皿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其中一根最为粗壮的血藤,猛地刺向旁边培养皿中那滴被血膜包裹的暗金血液!
它本能地感知到那滴血液中蕴含的至高能量!
然而,就在血藤尖端距离暗金血液不足半寸时——嗡!
那滴暗金血液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暴虐到极点的龙威轰然爆发!
虽然被血膜和培养皿层层削弱,但那股无形的意志冲击,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砸在扑来的血髓藤上!
“噗!”
一声闷响,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
那根最粗壮、最狰狞的血髓藤,连同它延伸出的分支,瞬间寸寸碎裂、瓦解!
暗红色的汁液如同脓血般爆溅开来,沾染了整个培养皿内壁!
剩余的几根血藤如同遇到了天敌,疯狂地退缩、蜷曲,发出一种近乎哀鸣的、高频的震颤,死死地贴在远离暗金血液的培养皿角落,再也不敢靠近分毫。
方源的目光没有丝毫波动,冰冷地记录着这一幕。
他伸出食指,指尖悄然凝聚出一丝极其精纯、带着他灵魂烙印的淡银色血能(伪装成银纹蓝银草魂力),轻轻点在培养皿的符文节点上。
嗡…一股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制力量笼罩了躁动的培养皿。
那几根瑟瑟发抖的血髓藤在接触到这股淡银色血能的瞬间,如同暴怒的野兽被注入了强效镇静剂,剧烈的颤抖猛地一滞!
藤身上狰狞的倒刺似乎都软化了些许。
一种奇异的“顺从”感,取代了之前的狂躁和恐惧,开始沿着藤丝蔓延。
它们不再试图攻击或逃离,而是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吸收着培养皿中残余的能量,生长的方向,隐隐受到那淡银色血能所在位置的引导。
成了。
方源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满意。
初步的“血髓藤”培育成功,其核心凶性己被验证对金龙王血脉存在本能的恐惧与排斥。
而自己融合了银纹蓝银草伪装的魂力(本质是高度凝练的血能),则如同驯兽师的鞭子与锁链,能对其进行有效的引导和压制。
这是构建未来力量体系的第一块基石。
他拿起羽毛笔,蘸取特制的墨绿药液,在那本诡异的“血髓藤培育手记”上快速书写,笔尖划过特殊纸张的沙沙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血髓藤(初代)* 基质:蓝银草根须(劣等,濒临崩溃)。
* 催化:基础血髓(活性尚可)+ 金龙王精血(微量,位阶压制过强)。
* 性状:嗜血性(强),攻击性(强),生长速度(中上),对金龙王血脉存在本源恐惧/排斥(关键缺陷)。
* 控制:血能(银藤伪装态)引导有效,初步建立压制/引导通道。
稳定性待长期观察。
* 评价:劣质容器。
需更高阶、更具包容性之植物系载体。
目标:本体武魂(银纹蓝银草)深度异化方向确认可行。
下一步:微量金龙王精血反向侵蚀实验,测试本体武魂耐受阈值。
写完最后一个扭曲的符号,方源搁下笔。
他再次看向第三个培养皿中那几根在淡银色血能笼罩下“温顺”了许多、却依旧透着狰狞底色的血髓藤,又抬眼望向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仿佛能穿透墙壁,感知到不远处主卧内唐舞麟那微弱而痛苦的呼吸。
“哥哥……”他无声地翕动嘴唇,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培养皿边缘,感受着里面血髓藤传递来的、对生命本源贪婪的悸动。
“你的血……还不够‘温顺’啊。”
***夜色如墨,深沉粘稠。
唐家小院静得只剩下风吹过老槐树叶的沙沙声,以及主卧内唐舞麟偶尔发出的、压抑在喉咙深处的痛苦***。
一道银色的流光,如同融入夜色的水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方源那间小屋紧闭的窗外。
没有空间波动,没有能量涟漪,仿佛她本就该在那里。
古月悬停在窗外虚空中,银发在夜风中纹丝不动。
紫色的眼眸深邃如渊,凝视着那扇被厚重窗帘遮挡得严严实实的窗户。
白天方源那“完美”的表演——那撕心裂肺的哭喊、那脆弱无助的依恋——如同无声的回放,在她冰冷的意识中反复闪过。
太完美了。
完美得如同精心排练的戏剧。
尤其是当她的封印光罩落下,那孩子不顾一切扑上来时……她分心维持封印的瞬间,似乎捕捉到一丝极其隐晦、一闪而逝的异样波动。
那波动并非魂力,也非精神力,带着一种粘稠的、对生命本源近乎掠夺的冰冷贪婪,微弱得如同错觉。
当她想要追溯时,那感觉己被铺天盖地的悲伤哭喊彻底淹没。
银龙王对生命能量的感知冠绝魂兽。
她不信那是错觉。
古月伸出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指,指尖萦绕着一缕几乎看不见的银色光丝。
光丝如同拥有生命的触须,轻柔地穿透了物理的窗框和厚重的绒布窗帘,没有引起丝毫魂力警报。
屋内的一切,瞬间清晰地倒映在她的意识之海中。
狭小的房间。
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唯一的光源是书桌中央那盏昏黄摇曳的魂导台灯。
灯下,那个名叫方源的男孩,正伏案沉睡。
他趴在摊开的书本和凌乱的纸张上,侧脸枕着自己的手臂。
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单薄稚嫩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疲惫的阴影,嘴角微微下撇,似乎在睡梦中也被某种不安困扰。
呼吸均匀而绵长,带着孩童特有的稚气。
桌上散落着几本《初级魂师理论》、《大陆魂兽图鉴(启蒙版)》,还有几张画满了笨拙线条的纸——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哥哥”字样,以及几个勉强能看出是藤蔓和蓝银草的涂鸦,笔触稚嫩,充满了孩子气。
空气里,只有旧纸张和木头家具的味道。
一切都符合一个因担忧兄长而心力交瘁、最终在书桌上沉沉睡去的普通孩子。
古月的意识之丝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拂过桌面每一寸空间,每一本书的封面,每一张涂鸦的笔触。
没有任何异常能量残留。
没有暗格。
没有隐藏的魂导器波动。
甚至连那男孩体内流转的魂力,都微弱得可怜,带着银纹蓝银草特有的、清凉平和的属性,纯净得如同一眼泉水。
她的意识之丝最终停留在男孩枕着的手臂旁,那本摊开的大部头《初级魂师理论》上。
书页停留在一章讲解武魂分类的插图,旁边空白处,用铅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小字:“哥哥的武魂好厉害…方源也要变强…保护哥哥…”字迹笨拙,带着孩子气的认真。
古月沉默着。
指尖的银色光丝无声地收回。
窗外的夜色依旧深沉,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她紫色的眼眸中,冰冷的审视并未完全消散,反而沉淀得更深。
那丝疑虑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虽己平复,但石子本身,己然沉底。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被昏黄灯光晕染出模糊轮廓的窗户,身影如同被夜风吹散的银色烟雾,悄然隐没在黑暗中。
屋内。
当那缕银色的意识之丝彻底消失于感知范围的刹那,伏在桌上的“方源”,那绵长均匀的呼吸节奏,极其细微地改变了一瞬。
浓密睫毛覆盖下的眼睑,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他依旧“沉睡”着,枕着的手臂纹丝不动。
唯有那本摊开的《初级魂师理论》书页下,被完全压住的一角,露出了极其微小的一线不属于书页本身的材质——那是他身下那本真正的“血髓藤培育手记”特殊封皮的冰冷一角。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淌。
唐舞麟在维生舱里躺了整整七天。
这七天,对琅玥和唐孜然而言,是炼狱般的折磨。
他们轮流守在医疗室外,眼窝深陷,形容枯槁。
每一次舱门打开,治疗师凝重的表情都让他们的心沉入谷底。
唯有方源,成了这绝望氛围中唯一的“亮色”。
他不再像最初那样崩溃哭泣,而是展现出一种近乎懂事的“坚强”。
他每天准时来探望,小小的身影安静地坐在维生舱外,隔着透明的舱壁,一坐就是大半天。
他会轻声地对着昏迷的哥哥说话,讲些学校里的琐事,讲自己“努力”修炼魂力的“进步”,声音轻软,带着小心翼翼的安抚。
“哥哥,我今天冥想了好久,老师说我的蓝银草气息更稳定了呢……”“哥哥,你要快点好起来,方源以后再也不贪玩了……”“哥哥……”那稚嫩的声音里饱含的依恋和期盼,如同涓涓细流,无声地滋润着父母几近干涸的心田。
琅玥常常看着小儿子专注的侧脸,泪水无声滑落,却带着一丝苦涩的慰藉。
第八天的清晨,当第一缕微弱的晨光艰难地穿透传灵塔医疗区厚重的玻璃穹顶时,维生舱内,唐舞麟那如同石雕般沉寂的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这微小的变化,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
“舞麟!”
琅玥第一个扑到舱边,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
唐孜然猛地站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儿子。
方源也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小手紧张地扒着舱壁,清澈的眸子里瞬间盈满了巨大的惊喜和忐忑,小脸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
唐舞麟的眉头痛苦地蹙紧,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如同砂纸摩擦般的***。
他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曾经清澈明亮的蓝眸,此刻布满了浑浊的血丝,瞳孔涣散,充满了深不见底的疲惫和茫然。
他试图转动眼球,目光空洞地扫过舱顶刺目的魂导灯光,扫过父母激动到扭曲的脸庞,最后,极其费力地,落在了舱外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哥……哥哥!”
方源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充满了巨大的喜悦,小手用力地拍着舱壁,仿佛想穿透那层阻隔,立刻抓住哥哥的手。
唐舞麟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个破碎的气音。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从骨髓深处蔓延开来的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他的西肢百骸!
这剧痛远超他过去承受的所有痛苦,让他眼前猛地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起来,喉咙里溢出痛苦至极的闷哼!
“舞麟!”
唐孜然和琅玥脸色大变,立刻按响了紧急呼叫按钮。
方源脸上的惊喜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取代。
“哥哥你怎么了!
别吓我!”
他焦急地喊着,声音带着真切的哭腔。
没人注意到,在他拍打舱壁、看似因为担忧而慌乱挥舞的小手,其中一只的指尖,悄然按在了维生舱侧面一个不起眼的魂力输出接口附近。
嗡……一丝极其微弱、带着清凉舒缓气息的银灰色魂力,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顺着方源指尖与舱壁的接触点,悄无声息地渗透了进去。
这股魂力巧妙地绕开了维生舱复杂的内部魂导回路,避开了所有监控节点,如同最灵巧的蛇,精准地导向了舱内唐舞麟因剧痛而痉挛抽搐的脊背位置。
魂力接触到唐舞麟皮肤的瞬间,化作了数根比发丝还要纤细、近乎完全透明的银灰色藤丝虚影。
它们如同最温柔的触手,轻柔地贴上唐舞麟因剧痛而绷紧、甚至微微隆起的脊椎骨节两侧。
一股清凉的、如同山涧溪流般的舒缓气息,顺着藤丝注入。
这气息并非治愈,而是……安抚和引导。
它如同精准的探针,刺入唐舞麟体内那如同沸腾熔岩地狱般的经脉网络。
所过之处,狂暴肆虐的暗金龙力残余,如同被无形的梳子轻轻梳理,那毁灭性的冲撞感被极其巧妙地“抚平”、“疏导”开一小部分。
更重要的是,它如同一个信号,精准地触发了唐舞麟身体深处,因剧痛和血脉反噬而陷入紊乱的某种自我保护机制——更多的、蕴含着金龙王血脉力量的暗金色血液,被这外来的、带着“治疗”意味的***,从骨髓深处、从受损的脏腑之中挤压出来!
“呃啊……”唐舞麟身体猛地一弓,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
额角、脖颈瞬间青筋暴起,几缕粘稠的、闪耀着微弱金芒的暗红色血丝,从他紧咬的牙关和鼻孔中缓缓渗出!
这景象更加骇人!
“医生!
快!”
唐孜然目眦欲裂。
琅玥捂着嘴,几乎要晕厥过去。
方源也吓得小脸惨白,身体摇摇欲坠,扒着舱壁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泪水在眼眶里疯狂打转。
“哥哥!
坚持住!
别吓方源啊!”
他的声音带着撕心裂肺的哭喊,充满了最真切的恐惧和无助。
然而,在他那因“恐惧”而剧烈颤抖的身体内部,在那指尖与舱壁魂力接口接触的地方,一股截然不同的、带着灼热贪婪气息的吸力,正通过那几根透明的藤丝,悄然发动!
那些刚刚被方源“引导”出的、从唐舞麟口鼻中溢出的、混杂着金龙王狂暴力量的暗金血丝,如同受到了最本源的召唤,并未完全散逸在维生舱的空气中。
其中极其微小、蕴含着最核心血脉信息的一部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逆流而上!
它们沿着那几根透明的藤丝,如同百川归海,穿透维生舱壁,悄无声息地汇入方源的指尖!
轰!
比第一次强烈百倍的狂暴能量瞬间冲入方源的身体!
如同熔岩灌入冰河!
他体内脆弱的经脉发出不堪重负的***,伪装成银纹蓝银草的武魂核心剧烈震颤,几乎要被这股高位格的力量撕裂伪装!
极致的痛苦如同无数把烧红的钢刀在他体内疯狂搅动!
方源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一颤,脸色瞬间由苍白转为一种病态的、不正常的潮红,又迅速褪去,只剩下更深的惨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才将那一声痛哼死死压在喉咙里。
在外人看来,这完全是孩子被哥哥痛苦模样吓坏后的正常反应。
“方源!
你怎么了?”
琅玥泪眼婆娑地注意到小儿子的异样,急忙想去扶他。
“没…没事…妈妈…”方源猛地摇头,声音带着强忍的哽咽和虚弱,他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手依旧死死扒着舱壁,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支撑。
“我…我害怕…哥哥流了好多血…”就在这时,治疗师和传灵塔的魂师终于冲了进来,迅速围住了维生舱。
各种检测和治疗魂导器的光芒亮起,暂时隔绝了内外。
方源被琅玥心疼地搂进怀里,小脸埋在母亲温暖的颈窝,身体还在“后怕”地微微发抖。
无人看见的角度,他那双被泪水模糊的眼睛里,痛苦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冰冷的专注。
他清晰地“内视”着体内——那股狂暴的暗金龙血正被他自身的血能艰难地包裹、压制、引导着,流向丹田深处一个新构建的、极其隐晦的魂力漩涡。
漩涡的核心,一点暗金色的光芒,如同新生的、危险的星辰,正缓缓点亮。
他感受着指尖残留的、哥哥血液的灼热气息,还有母亲怀抱里那温热的、属于普通人类的生命脉动。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意识深处回响,带着一种非人的漠然和洞悉:凡俗之血,如清水止渴。
神魔之血,方为登天之阶。
哥哥,你的痛苦……是通往真实的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