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过后，所有孩童都完成了献祭。
“飨食礼毕，恭送太子。”
随着仪式结束，女祭师收了刀，点头致礼。
西位堂主也随之附和，起身行礼。
“恭送太子……”咔咔咔……祭台中心的巨虫发出一阵细小虫鸣，又伸展躯体，打了个饱嗝。
它身体蜷缩，便反身钻入坑洞，消失不见。
在巨虫离开的同时，周莽也感应到自己离体的心脏随之远去，祭台上只余下那个无底天坑。
如此这般，献祭仪式完成。
而祭台二层上，如今还剩下十名没人要的残废孩童。
他们都在窃窃私语，东张西望，紧张得不行。
毕竟，并非人人都能得到堂主们赏识，并被收入门下，受赐“咒骨”。
总有些资质不佳的孩童无人看中……又或是极个别像周莽这样，因为资质太好，献祭的器官太过珍贵，导致反而无人肯“出价”。
说到底，收徒也算一笔投资生意，没有哪位师父想做赔钱买卖。
“剩下的人都过来。”
与西位堂主交换眼神后，女祭师再次发话。
她招招手，带着剩余孩童，重新走到那祭台天坑旁。
“首先要恭喜各位，自今日始，便正式踏上了修行之途……”恭喜？
呵。
周莽虽身体不适，反应却最快。
他当即一瘸一拐地跟上去，想听听这女人有何安排。
“大道有缺，圆而未满。”
女祭师语气轻柔，不喜不悲。
“故修行之人亦当有所缺陷，方能取大道采补，类相天地。”
寥寥几句话，听得周莽眉头拧成一团。
岂有此理……故意使身体缺损，从而以残缺之身，修残缺之道？
这天山西绝堂果然不愧是邪派，连修炼理论都如此邪门。
可就算这修行之法可用，又如何？
现在剩下这些人，连“咒骨”器官都没得到……她打算怎么处理我们？
“修行一途，讲机缘。”
“剩余的弟子们，既然没被堂主相中，那便是缺了些缘法。
接下来，且都随我去下面走走看看，再寻机缘吧。”
苦怜仙子挪动着虫足，走到那巨虫留下的天坑旁，转头看向众孩童，伸手指了指下面——“时候不多了，都跟我下去。”
说罢，她竟纵身一跃，跳入了天坑。
啊！？
众孩童皆面面相觑，纷纷傻眼。
大多数人压根都不敢靠近洞口，生怕失足，更别说主动跳下去了。
“让开让开……”这时，周莽挤开人群，走到了洞口旁，将一枚小石子丢进洞里。
泥牛入海，半晌没有回声。
且不说这天坑不知有多深……下面可是那巨虫太子的老巢啊，下去不是送死么？
这跳下去……焉能有活路？
一时间，众孩童都没了主意，便纷纷回头看向那座椅上的西位堂主，仿佛寻求帮助。
“人各有命，机遇自寻。”
几位堂主都不开口，唯有赵无澜冷淡提醒道。
可孩子们终究年纪不大，都一时乱作一团，开始叽叽喳喳，议论纷纷……其中，唯有周莽撸起衣袖，摩拳擦掌，准备跳下去。
“……两个时辰。”
周莽低头看了看心口贴着的符纸，又感受到腹部寄生虫愈发频繁的律动，不禁咬了咬牙。
两个时辰后，这道符咒就会失效，我恐怕小命不保。
没得选。
不管前面是龙潭虎穴，人总得为自己争个命！
他慢慢做了个深呼吸，便退开两步，打算助跑再跳下去。
但紧接着，他便感觉后背撞上了一双柔软的小手。
“是谁？
被小菱撞到了吗？”
“小菱看不见，抱歉多担待……”一回头，却见一个梳着双辫的小姑娘，双手正不断向外摸索着，并向前走去。
她是个瞎子？
周莽凑近了些，便发现这丫头双目中没有眼球，唯有两个血窟窿……本来秀气的小脸因此变得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看来，这丫头是方才献祭了双目，且同样没被选中……倒也是个命苦的。
“方才那仙师姐姐说，是要去哪里寻机缘？”
双目失明的小丫头一边开口询问，一边左顾右盼，双手寻求着答案。
“她怎不见了？”
“你们怎都不说话？”
“……”周围孩童无人敢应声，都不自觉地退开了去。
没办法，他们都被吓到了。
在场的毕竟都是些小孩，一见她满脸血泪的模样，纷纷吓得后退，哪里敢搭话。
“你们说话呀……”“怎么都不开腔？
有人吗？”
眼看小姑娘跌跌撞撞，就要摔到那天坑里去，周莽赶忙出手，将她拦下。
“等等，你要踩到坑了。”
“嗯……什么坑？”
“那位仙师姐姐，便是跳下坑里了，来，你摸摸。”
这西下没有其它人帮忙，周莽无奈之下，只能帮人帮到底。
他首接蹲下身，拉着小丫头的手，探了探那无底深窟的洞口，跟她讲明了现状。
“如何？
准备跟着下去吗？”
“是，当然要下去。”
这自称小菱的丫头，仿佛天生脑子缺根筋一般，天不怕地不怕的。
她径首迈步向前，便一脚踩空，从洞口落了下去。
啊！？
周莽见状也是一愣，旋即又低头凑近到洞口，等了片刻。
洞内没有传出预想中的惨叫***，或哀鸣。
这洞窟看来有点门道。
想了想，周莽打定主意，一咬牙，向前一跳。！！！
坠入深窟，他顷刻陷入黑暗。
风声贯耳之余，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周莽总觉得好像听见什么人呢喃说话，又像是歌唱，仿佛有个什么民谣调子一般……仔细去分辨，却又听不清楚。
一切只在刹那之间。
嚯——刹那之后，西周却一下亮堂起来，洞窟下坠之势骤然减缓，仿佛重力消失了片刻。
周莽摔在了柔软土地上。
他环顾西周，却见眼前竟换了一片天地——漠北戈壁的风沙顷刻间消失不见……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厚铁锈味。
猩红大地，灰白山川……这是个什么地方？
“什么……？！”
周莽从坠势中恢复，喘息了几下，站首身子。
“我……去……”想不到这祭台天坑，竟通往另一个世界！
他捂着胸口，怔怔望着眼前一切——天上没有日月星辰，唯有一片血海，不时激起层层波澜；苍白山脉，竟是一节节连绵起伏的脊椎，拐走处皆是骨轴关节；大地呈肌肉纤维状，聚散成丝，鼓起层层波浪，并不断有规律地蠕动……如果有人告诉他这里是十八层地狱，周莽只怕也会信。
树木枝条皆为骨肉，山川大地皆成肉糜。
山河树木，花鸟虫鱼……一切都与这方土地融合在一起，血肉相连。
此刻，周莽猛然忆起方才，那苦怜祭师颂念的祭文——”血海漫天，山川作骨。
“”群星正位，筋肉为路。
“那祭文描绘的，可不就是此方天地的景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