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想第一时间跟这个世界的对象接触的虞红因为那不太友善的颜色硬生生止住了脚步,转而站在远处旁观。
她看清了她未来“爱人”的模样。
唔。蓝宝石?
虞红在第一时间被那双黑中透蓝的眼睛吸引了注意力。像是深邃的湖泊,荡漾着湖水的微光,有一种破碎的美。
然而虞红还从那双眼睛中提取到了另一个信息:竞争对象家的人啊。
于跃公司与虞红所掌控的江澜公司不同,是家族产业,有商圈蓝宝石之称。家族标志就是那样一双黑中透蓝的眼睛。不过可怜这家族上下都长着一副好皮相,花花肠子总不少。如今把持着总裁之位的于世杰,那真是教科书式地演示了什么叫做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江逐涛就是这个畸形家庭下的不幸产物。他母亲原本只是于跃公司的一个部门经理,年轻有为,有一腔事业抱负,不成想出色的相貌成了豺狼行凶的借口。奈何本身家境普通,事发之后被于跃庞大的关系网死死地压着,求助无门,却也不肯就此屈服。于是背负着耻辱离开了于跃,准备去另一个城市开始新的生活,让自己强大起来。
然而这一切没有如愿。
因为江逐涛,那个意外——无辜的意外。
知道怀孕的江母本来打算打掉孩子,远走高飞,却被闻到风声的于家秘密囚禁了起来,直到生产。
人在这样的逆境中是很容易走向极端的,但还好江母足够坚强。在生完孩子后,面对着成为于世杰的又一情人的这一未来,她毅然选择了带着孩子离开——代价是没有任何的安抚费,就这么无助地被重新扔进社会的熔炉里。
江逐涛在这样的环境长大。他甚至随了母姓。那么本来一切就该这样发展下去,江逐涛与那于家本该再无联系,然而命运弄人。
长期的抑郁让江母陷入了一场急病,而江逐涛在于家的恶意打压下,很难找到与自身实力匹配的工作。
没有钱。三个字,就道尽了所有的苦,也解释了所有的妥协。
于家用这样不堪的手段让江逐涛被迫回到了家族。
看现在这样子,应该也是公司里给他安排了个职位。
“这点事都做不好,于跃集团怎么会养你这样的废物!”中年男人油腻的声音传来。
然后就是文件夹落地的声音。里面的纸张受了撞击,四散开来,狼藉地铺了一地。
看样子很受排挤啊。虞红看着没有一声反驳,只是默默弯腰收拾散落在地上文件的青年。也是,这么倔强地不肯接受于家的姓氏,依旧顶着母亲的姓氏在公司做事,怎么能得到接纳嘛。
对青年的数落仍在继续,大多数了解内情的人都默不作声,只在一旁看笑话。江逐涛的窘迫于他们只是调剂,是谈资。虞红也本应该是他们其中的一员,但现在她可看不下去了。
英雄救美,橙灯转绿的好机会啊。
“把会场弄这么乱,不太好吧?”虞红微微上前一步,音量不大,不悦的情绪却异常清晰。
“虞总啊。那真是不好意思。”于跃公司的负责人赔笑道,转而停止了谩骂。
尽管两家是对头公司,但是在公共场合,表面的和平一向是维持得很好的。这便是商人。
没有理会负责人虚伪的笑容,虞红慢条斯理地蹲下身,捡起了一张散落在地上的策划案。
条理清晰,目标明确,评估到位。
“不错嘛。”虞红直接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虞总,这是商业机密,你怎么能……”看到她动作的负责人下意识阻止。
“扔在地上的商业机密?新奇呀。”虞红嘲讽地笑了一声,并没有给负责人施舍半个眼神。
她正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面青年的反应。
然而很令人失望的是,青年简直就像一只鸵鸟,自始至终低垂着头,到被负责人领走都没有再看虞红一眼。
切。
本来还以为能看到什么类似于感激之类的情绪呢。
结果连帮忙解围恩人的脸都不愿看一眼吗?
比想象中难搞啊,臭小子。
虞红看着江逐涛随着负责人一同远去的背影——青年始终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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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嘛。」
女人肯定的话语仿佛沾染了魔力,一直在江逐涛的脑内回荡着。
他已经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也去医院看过正接受治疗的母亲,如今堪堪回到租住的房间中,为自己准备了简陋的晚餐。
外人也许很难想象,一个白日穿着西装革履的经理秘书,到了这城市已然进入睡眠的时候,会缩在这面积可怜的出租屋内,凑合着吃着已经完全错过时间的晚餐。
而这个人是大名鼎鼎于氏家族的血脉。
啊,漏了个前提,他是个卑劣的私生子。
所以活该处于这种境地。
这种程度的自我贬低,甚至是今天在会场受到的公开嘲讽,其实都不足以在江逐涛心中掀起波澜——他已经麻木了。
所以今天虞红的介入让他格外在意。
用余光观察到那女人的一举一动,如此自然,如此潇洒,仿佛这一切于她不过是举手之劳。
完全不在意这样一场细雨会引起怎样的山洪。
持续的否定与打击已经让他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但那个女人夸奖了他——她竟然说他做的不错。
她竟然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站出来打了于跃集团的脸。
太可笑了。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于跃集团的总裁是这个么个作风独特的人呢?
他看着手机屏幕中有关虞红的照片。
美艳的脸,无情的眼,两者交织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风韵。
说不定,是转机啊。
心下这么思考着,江逐涛的脸上却没有半分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