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泽将最后一箱泡面垒在货架上时，电子钟刚好跳成23:47。
便利店的白炽灯管在头顶发出细微嗡鸣，他揉了揉发酸的后颈，
目光扫过玻璃门外漆黑的街道。突然整排日光灯开始剧烈闪烁。"电压不稳？
"他摸出手机准备查看天气预警，发现屏幕布满雪花纹。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脑，
玻璃橱窗外的黑暗仿佛有了重量，浓稠得能滴下墨汁。
货架上的金属罐头毫无征兆地弹跳起来，在寂静的店里砸出令人心悸的闷响。
盛泽后退时撞翻了关东煮的汤锅，滚烫的汤汁泼在裤腿上，
他却感觉不到疼痛——隔着蒸腾的热气，他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墙上扭曲膨胀。
"救...救命啊！"凄厉的尖叫划破夜空。盛泽冲到门边，瞳孔猛地收缩。
三百米外的写字楼像被孩童捏坏的橡皮泥，混凝土外墙泛起诡异的波纹。
十二层的玻璃幕墙轰然炸裂，无数碎片悬浮在半空，折射着某种不应该存在的暗红色光芒。
他的手机从掌心滑落，在瓷砖上摔出清脆的裂响。漆黑的夜空正在褪色，
如同被强酸腐蚀的相片，露出后面暗红色的天穹。那不是晚霞，而是一轮巨大的血月，
表面布满血管般的纹路。人行道上传来黏腻的水声。盛泽看见保洁张阿姨跌跌撞撞地跑来，
她的右臂不自然地反折着，身后拖着五米长的半透明触须。
那些泛着珍珠光泽的触须突然绷直，尖端裂开菊花状的利齿，将路边的消防栓绞成麻花。
"快...跑..."张阿姨的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眼球突然爆开，
两簇苍白的菌丝从眼眶喷涌而出。她的皮肤像融化的蜡油般脱落，
露出下面跳动的肉红色组织。盛泽踉跄着退回店里，货架上的商品开始自发移动。
薯片包装袋鼓胀爆裂，爬出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甲虫；冰柜里的速冻水饺在密封袋里扭动，
隔着塑料膜能看到人脸形状的凸起。收银台后的监控屏幕突然亮起雪花，
紧接着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眼睛。那些瞳孔都是不规则的六边形，随着注视时间的延长，
盛泽感觉颅骨内侧传来细密的瘙痒，仿佛有东西在脑沟回里产卵。"砰！
"玻璃门被撞得粉碎。盛泽抄起消防斧劈向最先扑来的怪物，腐臭的黏液溅在脸上。
那东西有着人类的上半身，腰部以下却是蜘蛛般的节肢，
被劈开的伤口里涌出活体电线般的黑色线虫。更多变异体从街道阴影里浮现。
路灯杆像融化的蜡烛般弯曲，柏油路面隆起肿瘤状的鼓包，
每个鼓包破裂都会喷出带着人牙的藤蔓。盛泽退到冷藏柜后面，
发现自己的呼吸在空气中凝结成冰晶——那些冰晶落地后竟然在瓷砖上爬行，
留下荧光绿的黏液痕迹。"低头！"子弹擦着耳际飞过，将正要扑来的犬形生物轰成碎块。
盛泽转头看见三个穿着防护服的军人破窗而入，为首的男人扯下面罩，
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颚线。他胸前的名牌写着"陆沉"。"还能动吗？
"陆沉换弹夹的动作行云流水，钨芯弹穿透怪物的瞬间会爆出蓝色火花，"跟紧我们，
这波量子潮汐还有两分钟到达峰值。"仓库后门连接的巷子里停着军用装甲车。
盛泽被推上车时，余光瞥见二楼住户的阳台。穿睡裙的女人抱着婴儿缩在角落，
她脚下的影子正在分裂增殖，细长的手指从影子里伸出来，缠绕住女人颤抖的小腿。
装甲车引擎轰鸣的瞬间，整条街道的地面突然塌陷。柏油碎石悬浮在空中，
形成直径百米的旋涡。盛泽死死抓住扶手，看见旋涡中心升起由无数人骨拼接的巨树，
枝头挂着的不是果实，而是一颗颗仍在跳动的心脏。"别看。"陆沉捂住他的眼睛，
掌心有硝烟的味道，"那些是量子纠缠产生的虚像，看久了意识会被同化。
"车载无线电突然发出刺耳的杂音，
不可超过三秒...重复...被月光直射三秒会引发变异..."盛泽突然感觉后颈发烫。
装甲车顶棚被掀飞的瞬间，他看见血月表面睁开了一只琥珀色的竖瞳。
月光像粘稠的糖浆裹住他的身体，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陆沉猛地将他扑倒在座椅上，
用防爆毯盖住两人。黑暗中，盛泽听到布料被腐蚀的滋滋声，以及车外此起彼伏的非人嚎叫。
防爆毯下的温度急剧升高，他闻到自己头发烧焦的味道。当装甲车冲进地下掩体时，
盛泽的视网膜上还残留着月光灼烧的印记。那轮血月已经深深刻进他的视觉神经，
即便闭着眼也能看到层层叠叠的光晕。掩体闸门落下的轰鸣声中，陆沉扯开他汗湿的衣领。
年轻军人戴着战术手套的手指按在锁骨位置，
那里有个正在渗血的咬痕——是超市里被蜘蛛人袭击时留下的。"你被感染了。
"陆沉的声音冷得像手术刀，"十二小时内会出现量子化症状，要么变成怪物，
要么..."他突然收声，战术手电的光束下，盛泽伤口渗出的血珠正在半空悬浮，
折射出棱镜般的光彩。盛泽盯着悬浮在空中的血珠，
那些折射着虹彩的液体突然开始顺时针旋转。陆沉迅速抽回手指，
金属战术手套表面已经结满霜花。"你的基因链正在量子跃迁。"陆沉扯开自己衣领，
颈动脉处有个发光的电子纹身，形如衔尾蛇的代码在皮肤下游走，"这是深渊监控器，
每个接触过污染源的人都要植入。"冷藏车的震动突然加剧，
车尾传来指甲抓挠金属板的声响。坐在驾驶位的女兵猛打方向盘，盛泽撞在防弹玻璃上。
后视镜里，成群的变异体正在追赶装甲车，它们的身体像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般忽明忽暗。
"不是说有地下掩体吗？"盛泽抹掉嘴角渗出的血，发现血迹在指尖拉出细长的银色丝线。
陆沉给突击步枪换上弹鼓，暗红色弹壳刻着卍字符号："掩体在百货商场地下三层，
但量子潮汐会扭曲空间结构。"他突然拽着盛泽的衣领拉到面前，"从现在开始，
绝对不要看任何镜面物体。"车厢顶部的应急灯突然变成暗红色，
车载AI发出机械女声："警告，认知污染指数突破阈值，启动克莱因瓶协议。
"盛泽感觉耳膜被针扎般刺痛，鼻腔涌出铁锈味。他这才发现装甲车内壁根本没有焊接缝，
整个车厢宛如浇筑成型的金属棺材。急刹车让所有人向前倾倒。女兵踹开车门的瞬间，
腐臭味伴着婴儿啼哭涌进来。掩体入口的防爆闸门半开着，
七八个幸存者正在用消防斧砍剁卡在门缝的触手。
那些长满吸盘的紫色触须每隔十秒就会脉动一次，喷出带着人脸轮廓的黏液。"帮我们！
"穿西装的男人满脸是血，"闸门控制系统被血肉堵住了！
"陆沉抬手打爆两只从通风管钻出的眼球状生物，钨芯弹在墙面炸开幽蓝火花。
盛泽抓起地上的液压钳，钳口咬住触手的瞬间，他听到类似女人啜泣的声波直接刺入大脑。
触须断面喷出的不是血液，而是无数蠕动的二进制代码。闸门轰然关闭时，
穿西装的男人突然抽搐着倒下。他的后颈裂开十字形伤口，
半透明的神经束像光纤电缆般伸出，接入了闸门的控制面板。
电子屏瞬间闪过无数尖叫的人脸，闸门指示灯由红转绿。"认知污染晚期症状。
"陆沉对着男人眉心补了一枪，"他的意识已经上传到量子深渊了。
"掩体内部像被揉皱又展开的锡纸，走廊墙壁布满血管状凸起。悬挂的应急灯罩里，
拳头大的飞蛾正在撞击灯管，它们的翅膀上长着缩小的人耳。盛泽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视野边缘开始出现重影，那些晃动的人影有着和他完全相同的轮廓。
更衣室的镜子被泼了黑漆，但还是有微弱的反光从漆面裂缝渗出。盛泽鬼使神差地凑近，
瞳孔骤然收缩——镜中的自己正露出诡异的微笑，左眼变成蜂窝状的复眼，
右手五指融合成锋利的骨刃。"别看！"陆沉的手刀砍在他颈动脉上，疼痛却从腹部传来。
盛泽跪倒在地呕吐，吐出带着电路板碎片的黏液。女兵用拘束带捆住他手腕时，
防空洞深处传来管风琴般的轰鸣，所有光源同时熄灭。黑暗中亮起密密麻麻的荧光绿眼睛。
"它们早就在掩体里了。"陆沉的声音带着某种金属共振，"量子潮汐不是从外界涌来，
而是从人类集体潜意识深处溢出的。打开战术手电的都要闭眼，光源会塑造它们的形态！
"盛泽的视网膜开始灼烧，闭着的眼皮上浮现出倒悬的城市幻影。他听到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还有黏腻的吞咽声。腕表震动起来，表面渗出鲜血，时针和分针正在反向旋转。
当备用电源启动时，地上只剩下粘稠的血浆和二十几套空荡荡的防护服。
女兵的夜视仪滚到盛泽脚边，镜片上爬满会动的皱纹。"认知污染通过视觉传播。
"陆沉撕下袖章裹住眼睛，"跟着我的声音走，我们需要去负七层的反应炉。
"盛泽踉跄着跟上，发现自己的影子比身体慢了半拍。经过消防栓时，
他惊恐地发现影子正朝着相反方向移动，脖颈以违背人体工学的角度扭转过来，
对他露出没有瞳孔的笑容。负三层电梯井里垂着粗大的肉色缆绳，表面布满跳动的静脉。
陆沉割开手掌将血抹在电梯按钮上，金属按键突然长出牙齿，咬住他的手指开始虹吸血液。
"我的血里有纳米抗体。"陆沉的声音开始失真，"这是最后的量子锚点，
能暂时稳定......"电梯轿厢下坠的瞬间，盛泽看到轿厢四壁贴满泛黄的照片。
那些都是便利店顾客的合影，每张照片里的人们都在融化，相纸边缘渗出黑色油脂。
他的工作证从口袋滑落，证件照上的自己正在用手指抠挖眼眶。负七层的闸门开启时，
盛泽终于知道腐臭味的来源。篮球场大小的空间里堆满正在搏动的大脑，
灰质表面插着水晶导管，每个脑组织都在同步播放不同的噩梦画面。
房间中央的圆柱形培养槽中，漂浮着与血月表面相同的琥珀色竖瞳。
"欢迎来到深渊回响的具象化现场。"陆沉扯掉蒙眼布，他的虹膜已经变成数据流的淡蓝色，
"这些是尚未完全污染的人类前额叶，
我们需要你成为新的信号中转站......"盛泽后退撞到培养槽，
发现自己的倒影在营养液里分解成无数光点。那些光点组合成星空般的图案，
与他伤口渗出的悬浮血珠产生共鸣。陆沉举起的注射器里，幽蓝液体中沉浮着微缩的银河系。
轿厢顶部突然传来剧烈的撞击声，培养槽里的竖瞳迸射出暗红色光束。
盛泽在强光中看到自己分裂成两个重影，一个正在长出昆虫口器，
另一个的皮肤下流动着星云光晕。电梯轿厢在剧烈的震动中急速下坠，
盛泽看到陆沉虹膜里的数据流突然凝固成冰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