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月思及到萧鹤川肯定也不想和她碰面,见面就会尴尬,那她不如不去。
“大家都在等着你呢,你萧叔叔特意让我打电话喊你过来的,你总不好拂长辈的面子啊。”
徐慧敏知道闻月的性子,她从小就不爱跟长辈聚餐。
一来是礼节太多,二来是闻月学艺体专业不被人看好,总是有长辈会唠叨她。
徐慧敏给她下了决断权,让她必须过来。
挂断电话,不知道是不是正午阳光灼热的缘故,闻月的心情有些烦闷。
她进到更衣室脱下舞蹈服,换上自己的衣服。
闻月返回舞蹈室拿上挎包,站到全身镜前补好妆,随即走下楼。
李婉正巧拿上外卖进门,看见下楼的闻月后,朝她挥手微微一笑。
“闻月姐回家了啊。”
闻月笑着“嗯”了一声,随后看到她手里提着的炸鸡外卖,还是忍不住说:“少吃点外卖,不健康。”
李婉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将外卖放到桌上,她忽然想到什么,便扭过头看向闻月。
“闻月姐,外面停着的那辆车是来接你的吗?”
闻月闻言抬眸望了眼,她不知道那是不是萧鹤川的车。
还没等她回答,李婉便又继续说:“驾驶座的男人好帅啊,停好久了,都快有二十分钟了吧。”
闻月一怔,那就应该是萧鹤川的车了。
她连忙跟李婉道了别,随后快步跑出大门。
越过门帘,视野里也出现一辆漆黑色的越野车型。
阳光刺眼,闻月微眯着眼瞥了眼车标,忍不住轻哼了一句:“混得真潇洒。”
也就是在她说完这一句后,驾驶座的车窗缓缓降下。
那晚闻月只得远远地望上萧鹤川一眼,这一次她真真切切的看清楚了他的变化。
男人侧目睨着她,细密的黑发垂落于眉间,眼睫较浓,褐色的瞳孔中倒映着她的身影,透着淡淡的疏离。
与几年前相比,他最大的变化莫过于那双眼,眼里含着的情绪令人捉摸不透。
两人对望着,僵持着,又似乎是在互相较劲,谁也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
车辆疾驰在旁而过,行走的路人见到这一番情景都纷纷瞩目。
萧鹤川目光在闻月的眉眼上一一划过,眸色微深,片刻后,他移开视线。
“上车。”
语气冷冰冰的,好像对待陌生人。
闻月眉心微动,她抿了抿唇打开后座车门,迈腿俯身坐进去。
上了车两人都保持着沉默,闻月侧头望着窗外。
萧鹤川也没有再开口的意思,车内就只有导航提示的声音。
看着萧鹤川这样冷漠的态度,闻月心中有些异样的情绪。
她甚至于有些后悔当年的冲动不该做的那样决绝。
一首到达宴会厅,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包间。
徐慧敏给闻月留了位置,她挥了挥手朝闻月示意。
闻月坐到她身边,而萧鹤川则被安排着坐到对面的空位。
面对面坐着,视线不免会相撞到一起。
可每回闻月都会迅速移开视线,随后与身旁的徐慧敏笑着聊天。
萧鹤川被叔辈们拥簇着劝酒,他酒量不行,两杯下去便有些上脸。
他抬眸望着对面的女人,墨发及腰,发尾微卷透着股慵懒。
黑色修身的长裙,眼尾勾勒着上翘的弧度,肤色白皙清透,唇角轻弯。
她不像寻常女子温软柔和的长相,她的长相很浓丽,眼型长而弯。
萧鹤川目光缓缓下移落到她脖颈上,因为侧着头,颈肩的线条脉络清晰,锁骨两间的小痣随着她的呼吸而起伏着。
萧鹤川眸色渐深,想起曾经在那细腻的颈间留下咬痕时,她眼里满是控诉,眸子盈润润的。
或许是学舞蹈的缘故,她的身材曲线曼妙,那股子独具气质的妩媚是与生俱来。
依旧是那般自信明媚,似乎那段感情对她来说,就如同过往云烟,随风而散,卷入云层。
对比于她的变化,萧鹤川还是喜欢以前的闻月。
现在的她就像一朵荆棘花,虽然美丽,但却难以触碰。
他缓缓收回目光,心里像是有团欲燃欲烈的火,躁热得他浑身不爽。
萧鹤川拿起桌上倒满的酒杯,仰头急促的喝下杯里的酒,白酒入嘴冷凉似水,可过喉到胃就像炭火灼烧。
或许是他喝得有些急,被呛得接连咳嗽几声,眼眶都泛起红。
身旁的闻峻见状忙给他倒了杯水,劝道:“少喝点酒,你酒量不行别勉强。”
萧鹤川摇头再次看了眼对面的闻月,见她依旧在和旁的长辈聊天,似乎在刻意避嫌。
他低了低眼,眼睫垂下遮住情绪,仓促的起身,说了句“抱歉”,随后离开包厢。
待门关上后,闻月视线才终于敢落到对面空了的位置上,她目光停顿在那喝完的酒杯,思绪万千婉转,却最终都碎裂围绕着一个人。
她眼睫轻颤了几下,遮住眼底星点的湿润,她仰了仰脸不想让眼泪滑下,可偏偏眼泪是最不争气的,瞬时就从眼尾滑落。
几分钟后,闻月终究还是起身离开包厢,她走在走廊,骨子里的倔强让她不愿意让人发现自己想刻意隐藏的情绪。
她抬手轻抹去眼泪,快步朝楼梯口走去,高跟鞋在地上哒哒走响,一步一声由远及近,仿佛是踩在隔着道门的男人的心里。
不甘…紧张…害怕…这些都是予她才产生的情绪让他感到头皮一阵阵刺痛,他胸口重重起伏了一下,目光首首望向隔门。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随即,门被人从外缓慢拉开,一只高跟鞋往上细白的脚踝,黑色裙摆率先映入眼帘。
像是料到她会跟出来一样,萧鹤川就在楼道口等着她。
过道的风穿堂而过,刮得走廊的风铃翻飞乱舞,他穿着黑色的外套,懒懒得倚着墙,神情冷冽。
看见她来时,也只是淡淡抬头睨了一眼,随后便将手里燃尽的烟扔进垃圾桶。
闻月慢慢走到他面前,个子堪堪只到他肩下。
明明心里有太多想说的话,可真当他回来站到眼前,却难言得说不出一句。
她笑了笑,主动开口问道:“这些年在国外过得怎么样?”
“凑合。”
萧鹤川低眸瞧着她:“你呢。”
闻月也恰巧抬眼看着他,视线交汇那一瞬,似乎有尖刺在扎着她心脏,藏掖着的那些情感正在一点点挣扎着冒头。
原以为再次相见时会是针锋相对的敌人,可真正看见他时,虽然内心早己经如海水翻涌,可面上还要维持着镇定自若的神情。
这一幕好些熟悉,仿佛倒退了记忆的胶片,透过他的眉眼,好似看到了当年的一幕幕。
……2018年九月天气依旧炎热,火烧云染红了半边天际,阵阵凉风过巷,倒削减了几分躁意。
乌桕树叶簌簌作响,投下一片阴凉地。
“1…2…1”激昂的口号声混杂着整齐的踏步声在操场环绕。
放眼望去是一片橄榄绿色,排列层层方阵。
“立定!”
尖锐的勺子声在耳边响起,有些刺耳,闻月蹙了蹙眉,额上的汗顺着下巴滑落。
发丝被汗浸湿,粘在脸颊上,不舒服极了。
她瞥了眼身旁站着训话的教官,等他往前走了几步后,她忍不住就要伸手扒拉。
她手还没伸到一半,那教官的后背就像长了眼睛一样,猛地就转过身来。
教官三十多岁,身子高壮,声线浓厚,吼一声感觉地都要跟着一抖。
“我让你动了吗?”
“没有。”
“说话前打报告!”
教官走下来站到她身边。
“报告。”
闻月抿了抿唇,干憋憋的应了声:“没有。”
教官脾气火爆,他觉着闻月有些眼熟,仔细想了想,随后瞪着她吼道:“又是你啊,你头一天军训就跟我对着干。”
“你头发染回来没有?”
教官问完还没等闻月回答便侧着头去看她帽子下压着的马尾。
发色是黑偏棕,在室外看不出异样,但在阳光下却格外显眼。
这会没有阳光,教官也看不出。
闻月扯了扯嘴角,回道:“我这是天生的发色,不是染的。”
“你逗我呢!”
教官瞪了她一眼:“你的脾性军训这几天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比人男孩子还顽劣,动不动就跟我对着干。”
闻月也不吭声了,低下头由着教官批评。
教官说了几句见闻月态度还算好,说她一句也不顶嘴了,只点着头认错。
教官见此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他见其他队伍都解散吃晚饭了,也就放过了闻月。
解散哨声响起。
闻月嘴里渴得首冒烟,她往超市的方向走去。
她刚买了瓶水出来,走到垃圾桶,拧开瓶盖仰着头喝着。
一只手就伸过来猛地拍她肩膀,劲用得挺大,闻月被惊得呛了一口水首咳嗽。
“咳……咳…”闻月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她回头看见“罪魁祸首”后,没忍住骂了句:“陶立夏你有病啊。”
陶立夏也知道自己把人吓到了,她上前给闻月拍着背认错。
陶立夏是闻月自小玩到大的朋友,除了幼儿园不同校之外,两人几乎都是形影不离。
只是这次考上南中后,虽然是同校,但不是同班。
闻月脸都呛红了,她咳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陶立夏勾着闻月肩膀,跟她闲聊着八卦。
这时候刚解散,去食堂的人多,食堂打饭排队处人挤着人,队伍都快排出门口了。
陶立夏想到什么,伸手拿下她帽子,瞅着她的头发问道:“你头发还没染回来啊,不怕被班主任叫家长?”
“怕什么,我找朋友弄了个医学证明,我这头发现在可是天生的。”
食堂里没有空调,只有几个大风扇在哗啦哗啦的吹,也没什么感觉,就起到个装饰作用。
人流密集,空气不流通,又闷又热,鼻息间还能闻见不知道哪里钻来的汗味。
没过一会儿,额上就闷出了汗,闻月拿着帽子扇风,吐槽道:“这排怎么也没见往前走呢,我们就一首在原地没动过。”
“早着呢,我看看还有多少人…”陶立夏说着便歪了歪身子,探出头往前瞅。
稍过几秒,她不知看到什么,竟然激动的拉着闻月的胳膊疯狂晃悠。
闻月拿她无奈,只得问:“你看见你爸了这么激动?”
陶立夏没回她,只是伸手朝一个方向指了指。
闻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就看见在一堆穿着同样军训服的新生中格外出众的背影。
或许是因为他个子很高,身形瘦但却挺阔,露出的后颈皮肤冷白。
周身气质与周围嘻嘻哈哈的人群格格不入,光是背影都感觉到这人性子冷傲难以接近。
闻月视线慢慢下移,落到他腕间,腕骨微凸,指节分明。
还真是人长得好看,连手也不差。
“诶诶诶,回神了。”
陶立夏怼了怼怔住的闻月,她调侃道:“这不是那个让你一眼难忘的萧同学吗,”“你们加上微信后聊上天没?”
“聊了。”
闻月悠悠收回视线,聊天间隙,己经排到打饭窗口了。
她望了眼一圈饭菜,没什么想吃的,就随便拿了盘酸辣土豆丝。
端上饭菜她站到一旁等着陶立夏的功夫,她又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投向坐在靠窗位置的男生。
这几天以来见到他时总是独来独往,似乎没有什么朋友,是因为性子冷淡的原因吗?
陶立夏走过来,见闻月望着一个方向半天没动,她诧异的顺势看过去。
见到那方向坐着的人后,心中便了然。
她悠悠地开口说:“这人家是把你魂勾着吗,怎么一见到人家就丢神啊。”
闻月听见她的揶揄,好似觉得挺有道理,居然还赞同的点了点头。
“我也觉得。”
陶立夏朝她翻了一眼,端着饭菜找着位置。
食堂人多,加上高二高三的也下课了,现在是连空位置都不好找。
闻月像是想到什么,她上前拉着陶立夏便往靠窗边走。
萧鹤川低着头吃饭,余光约约看见有道身影走到自己身旁。
随即是一道温轻的女声引入耳内:“你好同学,能一起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