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那个神秘的卖主后,林默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拉下了“拾遗斋”的卷帘门,挂上了“今日盘点,暂停营业”的牌子。
他需要绝对的安静,来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奇遇,以及掌心中这枚看似不起眼,却蕴藏着无穷奥秘的“记忆纺锤”。
他回到内室,将那只星纹木盒轻轻放在工作台上,仿佛那是什么易碎的珍宝。
然后,他坐在惯常使用的梨花木椅上,摊开手掌,再次凝视着那枚纺锤。
银白色的金属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那些螺旋纹路仿佛拥有生命,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记忆纺锤……”林默喃喃自语。
他回想起触摸木盒时那宏大而混乱的星际史诗,以及触摸纺锤时那段清晰真切的工匠记忆。
这东西的能力,远超他以往对“古董”的认知。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再次尝试。
这一次,他要更有准备。
目光在工作台上逡巡,最终落在一块他前几天刚收来的旧墨锭上。
这墨锭是前朝名家所制,质地细腻,墨香沉郁,侧面刻着小小的“松烟”二字。
林默对它颇为喜爱,也曾揣摩过制墨人的心境。
他伸出手指,用纺锤的尖端轻轻触碰了墨锭的表面。
与之前不同,这次没有天旋地转,也没有突兀的画面涌入。
而是一种更为温和的渗透。
林默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一缕轻烟牵引,缓缓沉入一片氤氲的墨色之中。
他“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心灵。
昏黄的灯火下,一个须发微白的老者,正一丝不苟地筛选着松枝燃烧后收集的烟灰。
他的手指粗糙,布满老茧,但动作却异常轻柔。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松香和胶臭混合的气味。
老者时而蹙眉,时而轻叹,为了一点点烟炱的纯度而反复筛选。
林默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执着,那种对完美墨品的极致追求,以及常年劳作带来的腰背酸痛。
接着,画面流转,是老者将筛选好的松烟与名贵药材、动物胶质混合,用沉重的铁杵反复捶打,每一次捶打都伴随着他沉稳的呼吸和专注的神情。
汗水浸湿了他的衣衫,但他浑然不觉。
林默甚至能“尝”到他口中的干涩,能“闻”到那独特的墨香在捶打中渐渐升华。
最后,是墨锭成型,阴干,老者用刻刀在墨锭侧面小心翼翼地刻下“松烟”二字,以及他自己的名款。
那一刻,林默清晰地感受到了老者心中那份难以言喻的满足与自豪,仿佛这块小小的墨锭,便是他毕生心血的凝结。
当意识回归时,林默发现自己额角也渗出了细汗,胸口微微起伏。
他拿起那块墨锭,入手的感觉与之前截然不同。
它不再仅仅是一件古董,它承载着一位匠人一生的专注与情感。
他甚至能理解墨锭上每一丝细微的瑕疵,那可能是老者某日身体不适,或是心有旁骛时留下的痕迹。
“原来如此……”林默低语,“它不仅能读取记忆,还能让我共情。”
这种体验,比任何史书文献都来得真实、深刻。
他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将目光投向了那个星纹木盒。
如果说,纺锤能读取普通物品的记忆,那么,这个盛放纺锤的木盒,又承载着怎样的过往?
它表面的星纹,与他第一次触摸时看到的星际景象,是否有所关联?
林默拿起纺锤,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犹豫,将纺锤的尖端轻轻点在了木盒那繁复的星纹之上。
“嗡——”比之前两次都要强烈的吸力传来,但林默早有准备,稳住了心神。
这一次,他没有看到混乱的星际战争,也没有具体的个人生平。
他的意识仿佛被拉入了一个幽深而宁静的宇宙隧道。
隧道的“墙壁”上,闪烁着无数细小的光点,如同星辰。
它们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流动,组合成各种奇妙的图案。
林默认出,其中一些图案,与木盒表面的星纹如出一辙。
他的意识在隧道中穿行,那些星纹图案仿佛活了过来,在他眼前不断演化、重组。
他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像:巨大的、散发着柔光的晶体在虚空中被开采;形态奇异的智慧生物,用类似心灵感应的方式交流,他们的手指修长而灵巧,正在精心雕琢着某种深色的木材;还有一些片段,展示了复杂的仪式,似乎是为了将某种“信息”或“能量”封印进这些木盒之中。
最让林默心神震动的是,他隐约“听”到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歌声”,或者说是一种频率的共鸣。
这歌声充满了悲悯与希望,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古老种族的传承与嘱托。
“星图……这是星图的一部分……”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林默的脑海。
那些流动的星纹,那些奇异的仪式,都指向一个可能性——这个木盒本身,就是某种星际导航图的一部分,或者说,是承载星图信息的关键信物!
而“记忆纺锤”,或许就是解读这些信物的钥匙。
就在他试图更深入地探究时,那种“歌声”戛然而止,眼前的景象也如潮水般退去。
林默喘息着,发现自己依然坐在工作台前,纺锤和木盒都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和疲惫,仿佛进行了一场漫长的精神跋涉。
“看来,每次使用纺锤,尤其是读取这种蕴含巨大信息的物品,都会消耗不少心神。”
林默揉了揉太阳穴,心中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兴奋。
他终于明白,那个神秘卖主为何急于出手这个木盒,又为何显得如此疲惫。
或许,他也曾尝试过解读木盒的秘密,但因为某些原因,他无法承受,或者无法完全理解。
“遗落的星图……”林默看着木盒,再看看手中的纺锤,“难道,我真的要踏上一条追寻宇宙秘密的道路?”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震动从他的口袋里传来。
是手机。
林默掏出手机,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内容很简单:“东西收到了?
希望你喜欢这份‘礼物’。
有些眼睛,或许己经注意到了它。
小心。”
林默瞳孔骤然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