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上的疲惫远比身体上的劳累更难恢复。
林默一觉睡到了中午,醒来时头痛欲裂,仿佛昨晚不是在编辑现实,而是在用大脑进行了一次数万亿次的浮点运算。
公寓里弥漫着那杯“完美”咖啡的余香,提醒着他昨夜的疯狂并非梦境。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心中的激动与不安仍在交战。
能力是真实的,但随之而来的问题也同样真实。
首先,最现实的问题——他下个月的房租还没着落。
其次,这种能力的消耗巨大,他能感觉到自己精神力的“蓝条”几乎空了,需要时间来“回蓝”。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他必须搞清楚这能力的边界和规则。
“不能再对自己的身体或者公寓里的东西下手了,”林默思忖着,“我需要一个可控的、外部的、能验证结果,并且……能带来实际收益的实验对象。”
他的目光扫过房间,最终定格在墙角那个他从不使用的、积满灰尘的工具箱上。
那是父亲留下的遗物,里面有一些简单的木工工具。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心中萌芽。
与其修复,不如创造。
与其优化,不如赋予价值。
他要做一幅“作品”。
一幅能被世俗标准衡量的、独一无二的作品。
说干就干。
林默在公寓楼下的杂物堆里翻找了半天,找到了一块被人丢弃的、质地坚硬的旧木料。
它大约有小臂长,形状不规则,表面布满了污渍和划痕。
在任何人眼中,这都是一块标准的废柴。
但在林默眼中,它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画布。
他把木料带回公寓,清洗干净,然后拿出了工具箱里的刻刀。
他不是艺术家,没有任何雕刻功底,所以他没打算雕琢什么复杂的东西。
他只是凭着感觉,顺着木料的纹理,削去多余的部分,打磨掉粗糙的表层,最终,形成了一个线条流畅、造型极为简约的抽象摆件。
它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又像一株向上生长的植物,没有任何具体形象,却有一种奇特的动感。
从工艺上说,这东西粗糙得可笑。
但接下来,才是“维度画师”真正的工作。
林默将木雕放在桌上,闭上眼,精神力缓缓沉浸其中。
首先,是**物理参数编辑**。
他“看”到木料内部的纤维结构,有些地方疏松,有些地方紧密。
他开始“调整”这些参数,想象着所有纤维都变得均匀、致密。
他“抚平”了那些因为工具不利而留下的微小毛刺,让整个木雕的表面在微观层面上变得如镜面般光滑。
他又“加深”了木料本身的纹理,让那些天然的、如同水波的纹路变得更加清晰、深邃,仿佛蕴含着岁月的流光。
做完这一切,他己经感到些许疲惫。
桌上的木雕从外观上看,似乎只是变得更精致了一些,触感也从粗糙的木头变成了类似玉石般的温润。
但这只是第一步。
真正赋予它价值的,是**概念参数注入**。
“这不仅仅是一块木头,”林默在心中对自己说,“它是一件失落的艺术品。”
他开始“绘制”概念。
第一个概念是**古老**。
他集中精神,想象着这块木雕并非刚刚制成,而是在某个不知名王朝的古刹里,被一位得道高僧持有了数百年。
他“观想”着时间的流逝,晨钟暮鼓,香火熏陶,无数信徒的朝拜……这些虚构的“历史信息”,如同数据流一般,被他缓缓地“写入”到木雕的“参数”之中。
第二个概念是**意蕴**。
他不是高僧,但他可以想象。
他将自己对“宁静”、“禅意”、“顿悟”这些词语的理解,将他写代码时偶尔闪现的那些灵感火花,全部“绘制”成一种抽象的、形而上的“氛围”,萦绕在木雕周围。
他希望,任何看到它的人,都能不由自主地感到内心平静。
第三个,也是最关键的概念,是**灵性**。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东西。
林默尝试调动自己全部的精神力,将昨夜修复绿萝时感受到的那种“生命力”的纹理,进行模仿和简化,然后小心翼翼地“烙印”在木雕的核心。
他并不想让它活过来,只是想让它拥有一种“仿佛活着”的错觉。
当最后一个“参数”被写入,林末猛地睁开眼,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是汗。
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摔倒。
“消耗……太大了……”他扶着桌子,大口喘着气。
但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到那块木雕上时,他知道,自己成功了。
那东西静静地立在桌上,明明还是那块木头,却给人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它仿佛在呼吸,周围的光线似乎都因为它而变得柔和。
仅仅是看着它,林默就感觉自己因精神力透支而产生的烦躁感,正在被一点点抚平。
它不再是一块废木,而是一件真正的“作品”。
……第二天,林默揣着这件“作品”,坐公交车来到申城有名的古玩一条街。
他需要一个权威的鉴定,以及一个公平的价格。
他走进一家看起来最气派的店铺,名为“聚宝阁”。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精明干练的中年男人接待了他。
“小兄弟,想卖点什么?”
老板上下打量着林默,眼神里带着几分职业性的审视。
林默有些紧张,小心翼翼地从背包里拿出用布包好的木雕,放在柜台上。
老板瞥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以为然。
这东西造型现代,材质看起来也就是普通的硬木,怎么看都不像是“古玩”。
“小兄弟,你这……是现代工艺品吧?
我们这儿主要收老的物件。”
老板的语气很客气,但意思很明确。
“老板,您先上手看看。”
林默坚持道。
老板无奈地笑了笑,拿起白手套戴上,有些敷衍地将木雕托在手中。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木雕的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那种温润如玉、沉凝如水的触感,绝不是新木头能有的!
他从业二十多年,经手上万件木器,从未感受过如此奇特的“包浆”。
它不像是人为做旧,更像是……真的经历了数百年的时光沉淀。
他摘下眼镜,凑近了仔细观察。
那木纹深邃灵动,仿佛在缓缓流动。
更让他心惊的是,当他凝视着这件木雕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宁静感油然而生,让他连日来因为生意而烦躁的心绪,都平复了不少。
“这……这东西……”老板的声音有些发干,他抬头看向林默,眼神彻底变了,从审视变成了震惊和探寻,“小兄弟,这件东西……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林默心中一喜,知道成了。
他按照早就编好的说辞,含糊地说道:“家里老人传下来的,具体来历我也不清楚。”
老板没再追问,他知道行有行规。
他拿出放大镜,甚至一个便携式的碳-14年份检测仪(虽然他知道这可能不准,但必须走个流程),翻来覆去地研究了半个多小时。
越看,他眼中的惊叹就越浓。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对林默说:“小兄弟,你这个东西,材质我看不准,年代我也说不好,但它身上那股‘韵味’,那股‘灵气’,是我这辈子见过最足的!
我愿意出这个数收了它!”
老板伸出了八根手指。
“八千?”
林默试探着问。
老板笑了,摇了摇头:“是八万。
小兄弟,这东西是缘分,我看得上,这个价,不二价。”
八万!
林默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笔钱,足以支付他一年多的房租,让他彻底摆脱眼前的窘境!
他强压住内心的狂喜,故作平静地点了点头:“好,成交。”
交易很快完成。
当八万块钱转入银行卡的短信提示音响起时,林默走出聚宝阁,沐浴在阳光下,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成功了。
他用自己的能力,凭空创造了价值。
“维度画师”的第一幅作品,完美售出。
然而,林默没有注意到,在他离开后,聚宝阁的老板立刻拿起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喂,九爷吗?
我收到个东西,很奇特,对,非常奇特……您有空最好亲自过来看看……”而在申城另一端,一栋可以俯瞰整个江景的顶层豪华公寓里。
一个身穿定制旗袍,气质雍容华贵的女人,正优雅地品着红茶。
忽然,她微微蹙眉,望向了古玩街的方向。
“嗯?
好精纯的‘概念’波动……像是无根之水,凭空而生。”
她放下茶杯,绝美的脸上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
“去查一下,城西刚才是不是有什么‘新东西’出现了。”
她对身后的黑衣保镖淡淡地吩咐道。
“是,老板。”
一股无形的暗流,因为林默这件小小的“作品”,开始在申城的阴影下悄然涌动。
而他本人,对此还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