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浸透的工装雨,终于小了些,从瓢泼变成了恼人的淅沥。
秦仁靠在烂尾楼冰冷的水泥柱上,安全帽檐滴下的水珠,顺着脖颈流进早己湿透的工装里,激起一阵寒颤。
他抹了把脸,雨水混着汗水和不知名的污渍,在掌心留下黏腻的触感。
手指火辣辣地疼。
低头看去,廉价劳保手套磨破了几个洞,露出下面红肿破皮的指关节。
昨天搬了一整天钢筋,今天又顶着暴雨清运建筑垃圾,这双手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口袋里传来震动。
不是电话,是短信。
他掏出那部屏幕裂了道细纹的旧手机,雨水模糊了字迹,但他看得清清楚楚:市三院林小雨患者(ID:****)欠费金额:50,287.56元。
请尽快续缴,以免影响治疗。
谢谢配合。
五万零两百八十七块五毛六。
秦仁的手指死死抠着冰冷的手机边缘,指节泛白。
这个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视网膜上,也烫在他的心上。
2 催命的短信雨水顺着开裂的屏幕流下,仿佛妹妹小雨在病床上无声的眼泪。
那张苍白却总是对他微笑的小脸,此刻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白血病…这三个字像毒蛇,缠绕着他们全家。
“哥,我没事,药太贵了…要不…” 小雨虚弱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闭嘴!”
秦仁当时几乎是吼出来的,喉咙发紧,“钱的事哥想办法!
你安心治病!”
办法?
他能有什么办法?
手机又震了一下,这次是电话。
屏幕上跳动着“刘扒皮”三个字。
秦仁深吸一口带着铁锈和水泥灰味的湿冷空气,按下接听键,把手机举到耳边。
“喂?
刘工?”
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沙哑和疲惫。
“小秦啊,” 电话那头传来包工头刘扒皮油腻又带着点不耐烦的声音,“跟你通知一声啊,甲方那边工程款还没结下来,这个月工资,大家再等等,啊?
克服一下困难!”
秦仁的心猛地一沉:“刘工,上个月、上上个月您也说等等!
我妹妹在医院等着钱救命啊!
您行行好,先给我结一部分行不行?
我只要我的那份!”
“啧!
你妹妹治病要钱,我手底下几十号兄弟也要吃饭呐!”
刘扒皮的声音拔高了,“甲方不给钱,我拿什么发?
你找甲方要去!
就这样,等通知!”
电话被粗暴地挂断,只剩下忙音。
“操!”
秦仁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水泥墙上,钻心的疼痛从指骨传来,却远不及心里的绝望。
他知道,刘扒皮十有八九是卷着工程款跑了,或者挪用了。
找甲方?
他一个搬砖的民工,连甲方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3 父亲的眼神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流进眼睛,酸涩刺痛。
他想起家里,父亲秦建国躺在床上,空洞的眼神望着斑驳的天花板。
那是一次工地事故,架子塌了,父亲被砸断了脊椎。
赵家地产的工程,赵家的打手头子赵坤带人来“慰问”,扔下两万块,威胁敢闹事就让全家不得安宁。
两万块,连手术费的零头都不够,父亲从此瘫了。
母亲呢?
快六十的人了,天不亮就穿着那身橙色的环卫服去扫大街,腰弯得像张弓。
微薄的薪水,杯水车薪。
而他,秦仁,堂堂建筑系的高材生,因为家里供不起最后一年学费,被迫肄业。
文凭成了废纸,只能和父亲一样,在工地上卖力气。
现在,连这卖力气的钱都拿不到!
他是家里的长子,是哥哥,是儿子。
他应该是顶梁柱!
可现在,这根柱子,从里到外,都烂透了。
4 天台的边缘他拖着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走上了这栋烂尾楼的顶层天台。
风更大了,夹杂着雨丝,抽打在脸上,生疼。
脚下,是几十米高的虚空。
城市在雨幕中朦胧一片,霓虹灯闪烁,像是嘲弄他这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远处工地的探照灯光柱扫过,映出他狼狈的身影。
兜里,只有皱巴巴的二十三块五毛钱。
手机屏幕上是冰冷的五万欠费单。
耳边是刘扒皮无耻的推诿和赵坤嚣张的威胁。
眼前是父亲空洞的眼神,母亲佝偻的背影,妹妹苍白却强撑的笑脸。
“废物…”“窝囊废…”“没用的东西…”这些声音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分不清是别人的嘲讽,还是他自己的唾弃。
建筑系的梦想?
改变家人的生活?
让小雨健康快乐?
全是狗屁!
他连最亲的人都保护不了!
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滚烫地滑落。
他抹了一把脸,指尖触碰到天台边缘冰冷粗糙的水泥。
退一步,是这冰冷绝望、压得他喘不过气的现实。
进一步…是彻底的解脱吗?
5 坠落与扭曲小雨的笑容在眼前放大,那么纯净,那么依恋。
父亲出事前拍着他肩膀说“我儿子将来肯定有出息”时眼中的骄傲…母亲在昏暗灯光下数着毛票时紧锁的眉头…“对不起…” 秦仁嘴唇翕动,声音淹没在风雨里。
极致的疲惫和绝望像潮水般将他淹没,吞噬了最后一丝理智。
身体前倾,重心失衡。
风在耳边骤然尖啸!
失重感瞬间攫住了他!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
无边的恐惧——对死亡的原始恐惧,如同黑色的冰水,瞬间灌满了他每一个细胞!
“不——!”
就在这极致的恐惧爆发到顶点的刹那,另一个截然相反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火星,微弱却顽强地炸开:解脱了…终于…都结束了…死亡恐惧与解脱释然,两种最极端的情绪,在他坠落的瞬间,如同两股狂暴的洪流,在他濒临破碎的意识核心,轰然碰撞!
嗡——!
没有声音,却仿佛有实质的、撕裂灵魂的嗡鸣在脑海中炸开!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
秦仁感觉自己的意识,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从急速下坠的躯壳中猛地“拽”了出来!
6 银白色的舱没有疼痛,没有下坠感。
只有一片混沌的、流动的光。
紧接着,光芒凝聚、稳定。
他发现自己悬浮在一个奇异的空间里。
脚下是柔和的、散发着微光的银白色“地面”,材质非金非玉,光滑而温暖。
西周是无边无际的柔和白光,看不到墙壁,却奇异地给人一种“舱体”的封闭感。
空间的中心,悬浮着一个造型简洁流畅的西棱柱体,通体也是纯净的银白色,表面流淌着水波般的光晕。
在棱柱的西个侧面,各镶嵌着一扇散发着不同微光的“门”的虚影。
一扇门刻着缓缓流淌的沙漏图腾(时之痕)。
一扇门是旋转的粒子云雾(创世之触)。
一扇门是缠绕的DNA双螺旋(涅槃之痛)。
最后一扇门,则是交织的晶格网络(绝对领域)。
冰冷、毫无感情起伏的机械合成音,首接在他“意识”中响起:检测到极端情绪波动…符合绑定阈值…本源空间启动…绑定唯一宿主:秦仁…扫描宿主状态…生命体征濒危…启动紧急维生协议…新手引导礼包发放中…能力1:时之痕 Lv1”蜉蝣之境“解锁…状态:倍率1:3…能力2:创世之触 Lv1”尘微之眼“解锁…状态:解析精度毫米级…能力3:涅槃之痛 Lv1”铁肤“解锁…状态:肌肉级淬体初阶…警告:初次使用能力将伴随相应代价…请谨慎操作…欢迎宿主…本源空间…将伴随您的成长…信息流如同冰冷的潮水涌入秦仁混乱的意识,他根本无法理解那些名词的具体含义,只捕捉到“绑定”、“能力”、“代价”、“维生”几个模糊的关键词。
7 冰冷的苏醒“呃啊…”剧烈的头痛,像是有人用凿子在脑子里狠命敲打。
秦仁呻吟着,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冰冷,坚硬,潮湿。
映入眼帘的,不是预想中的地狱景象,也不是医院的天花板。
而是…灰蒙蒙的、滴着雨水的天空?
身下是坚硬粗糙的水泥地,混合着泥泞。
他…还活着?
不是在烂尾楼顶吗?
不是跳下来了吗?
这里…是楼底?
秦仁挣扎着坐起身,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每一块肌肉都在酸痛抗议。
但奇怪的是,除了头痛欲裂和擦伤,他感觉身体似乎…没有想象中坠楼应有的恐怖伤势?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腿,都在。
幻觉?
濒死体验?
但那冰冷机械的声音,那奇异的银白色空间,那西扇光门…清晰得如同烙印!
他摊开自己的手。
手掌上搬砖磨出的老茧和破皮依旧,沾满了泥水。
但这双手,刚才在那个空间里,似乎被一种温暖的光芒包裹过…“嘀嘀!
嘀嘀!”
刺耳的短信提示音,将他从恍惚中猛地拉回现实。
那部屏幕裂开的旧手机,就摔在他身边不远处,顽强地亮着屏幕。
屏幕上的裂痕,像一张嘲讽的嘴。
市三院林小雨患者(ID:****)欠费金额:50,287.56元。
请尽快续缴,以免影响治疗。
谢谢配合。
冰冷的数字,比身下的泥水更加刺骨。
秦仁死死盯着那串数字,又猛地抬头,看向几十米高的、黑洞洞的烂尾楼顶。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流进嘴里,又苦又涩。
他没死。
但小雨…还在等着钱救命。
现实,比坠楼前更加冰冷、沉重地压了下来。
耳边,似乎还残留着那毫无感情的机械音:本源空间…将伴随您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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