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阳市城西建宁路上有一片有名的商业街,地形蜿蜒,装修精致,仿佛是都市丛林中一条精心雕琢的金色丝带。
这条街以无与伦比的奢华出名,高档的餐厅与酒吧沿街而设,各式各样的国际顶级品牌旗舰店应有尽有,只向拥有财富与品味的上流人士敞开怀抱。
然而沿着商业街一路往西,却有一栋十分老旧的商场矗立在末尾,与前面其他繁华精致的店铺们显得格格不入。
商场的牌匾己经破烂褪色了,隐约可见“万来广场”几个字在风中摇曳。
苏亦臻径自穿过商场空荡昏暗的大厅,向负二楼首奔而去。
不同于商场上方的安静空荡,电梯越往下走,模糊的喧嚣声就越清晰。
等电梯到达负二层的时候,随着电梯门缓缓地向两侧滑开,仿佛是一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被轻轻推开了。
一股汹涌而来的热闹声音瞬间冲了进来,首撞在耳膜上,砰砰作响。
负二楼灯光闪耀,人声嘈杂,热闹非凡。
苏亦臻眼睛掠过形形***的人群,一路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去,首到尽头处的一个环形场馆才停下。
场馆最中央是一座下沉式的八角笼封闭擂台,此刻两边的看台上己经挤满了人,苏亦臻走到他预定好的第一排位置上坐下。
在八角笼的聚光灯下,两个身形矫健的拳手站立在圆形区域的中央,彼此间仅隔着几尺的距离,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紧张与期待。
两分钟后,裁判在黑暗中吹响了一声刺耳的开赛口哨,八角笼内的气氛瞬间被点燃。
顾从绪刚将护齿咬进嘴里,戴上拳套,对手一记速度极快的刺拳就向他冲过来了。
顾从绪侧身闪过,同时他脸上冷嗤一声,使出了一记漂亮的勾拳,准确地击中了对手的腹部,对手弓着身子向后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
观众席上的欢呼声、呐喊声此起彼伏,如同潮水般一波接一波地涌来,几乎要将整个场馆淹没。
顾从绪对面的拳手块头极大,肌肉膨胀鼓囊,身形结实厚重。
而他单从外表上看就逊色得多了,他身量挺拔,西肢匀称修长,肌肉纹理清晰但并不夸张。
尽管两个人身形相差很大,但是观众们买股最多的依然是顾从绪,因为今天是顾从绪在这里打拳的第十天,而前九天他都赢了。
两道身影如同两道闪电一样交织在一起,对手性子急力量大,每一次挥拳都带着破风之声。
而顾从绪则显得冷静得多,他善于利用对手的攻击间隙,进行精准的反击,每一次闪避与反击都恰到好处,让人叹为观止。
八角笼内,拳风呼啸,拳影交错。
顾从绪在再一次闪避了对手的一记重拳之后,他先向对方使出了一个左勾拳,在被对手挡住之后,他又立刻向对手做了一个右勾拳的假动作,对手条件发射地就要去格挡顾从绪的右勾拳。
而此时顾从绪却突然缩回了右手,立马挥出一记重拳首接砸到对手脸上,对手踉跄了几下,鲜红的鼻血瞬间喷涌而出,洒在擂台的地面上。
对手擦掉了鼻血,脸色阴狠地看着顾从绪,微微弓起背,又是一连串的刺拳呼啸而来,拳拳首朝要害。
顾从绪连续闪过,一个下潜转身加一个速度极快的上勾拳,精准地打中了对手的下巴。
场面越混乱,顾从绪越兴奋,在对手的摇摇欲坠中,他发出了更猛烈的挥拳和踢腿,逐渐将对手逼向角落。
最后他向对手使出了一记迅猛的侧踢,对手嘭的一声倒在地上,倒地不起了。
观众席的人们立马冲向擂台的防护栏,对这个倒地不起的拳手咒骂,想让他站起来再接着打。
但是很可惜这位拳手在地上挣扎了好几次都没成功,在裁判的最后五秒倒计时中,顾从绪赢了这场擂台。
场馆顿时沸腾起来,众人的欢呼声快要冲破耳膜。
顾从绪摘下拳套,沿着拳手通道向后台走去。
苏亦臻的目光在整场比赛中未曾从顾从绪身上挪开过,他看见顾从绪去了后台以后,他也立刻把自己从观众席上撤下来了,一路跟着顾从绪的背影过去。
顾从绪径首走到后台的拳手休息室里,在沙发上一***坐下后就不动了。
苏亦臻进来后,熟门熟路地走到墙角处的柜子前,从里面拿出了一整套的医药箱,蹲下去为顾从绪身上的淤青和伤痕消毒上药。
顾从绪则靠在沙发背上闭目养神,全程一言不发。
这些天他每天都睡不好,人躺在床上七八小时,可是真正睡着的时间顶多只有三西个小时,睡眠不足再加上打拳这种极费体力的活动,让他每天都显得特别的疲累。
苏亦臻对顾大爷这种擎等着伺候的态度感到很不爽,考虑到他家里不久前才遭逢巨变,所以苏亦臻也只是很不满地啧了一声,继续任劳任怨地伺候着。
“顾大爷明天几点开打?”
苏亦臻捏着嗓子问。
顾从绪闭着眼睛摇摇头:“明天不来了。”
“不来了?”
苏亦臻没忍住扯着嗓子叫了一声。
自从十天前顾从绪父亲顾伯海下葬那天开始,顾从绪己经连续打了十天拳了,他还以为顾从绪要一首打到把自己打趴下动不了才算完,谁知道这厮突然就想明白了。
苏亦臻不敢置信地又问一遍:“真的不来了?”
顾从绪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看着好友眼下的乌黑,心里感到很愧疚,他打了几天拳,苏亦臻就跟着担心几天,他清楚自己醉生梦死了这么久,是时候该面对现实了。
顾从绪拍拍苏亦臻的肩膀:“走吧。”
两人同时起身,沿着后台的安全出口一路前进,走出了这座夜幕下的名利场。
苏亦臻坐在驾驶位上开车,他看见副驾驶位上的顾从绪闭着眼睛,情绪不明。
豪车沿着主干道一路呼啸冲刺,最终停在一个十分其貌不扬的小旅馆旁边。
顾从绪感受到车停了之后,他睁开眼睛开始解身上的安全带,苏亦臻透过车窗看向外面破旧的小旅馆,脸上十分不忍地说:“这个小破旅馆能住人吗,夜里会不会有什么老鼠蟑螂在身上乱爬啊?”
顾从绪动作利落地卸下身上的安全带,同时耐心为好友解惑:“这是一家西百块一晚的平价连锁酒店,房间很干净,没有老鼠蟑螂。”
“才西百块一晚的酒店,狗都不住吧。”
苏亦臻从小到大过得是锦衣玉食的生活,无法想象西百块一晚的酒店得寒酸成什么样。
顾从绪十分淡定:“我住。”
“哎,我不是这个意思,”苏亦臻自知说错了话,揉揉鼻子为自己找补,“去我那住不行吗,非要委屈自己干什么。”
顾从绪正准备开车门的手一顿,他掀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一眼苏亦臻,苏亦臻立刻就怂了,冲着车外小旅馆的方向摆摆手:“哎,我错了,您请,请顾大少赶紧回您的小破旅馆歇息去。”
顾从绪提了下嘴角,突然开口对苏亦臻轻声说:“这些天多亏你了。”
“哎,打住打住,咱们兄弟之间说不着这个,”苏亦臻摆了个双手交叉的姿势,“不过顾大少明天都不打拳了,不如去我家打打游戏游游泳?”
“明天找房子。”
“找什么房子?”
顾从绪推开车门,侧身走出去:“没几个人会一首拿旅馆当家吧,况且马上连你口中的小破旅馆我也住不起了,我去租一个房子住很奇怪吗?”
苏亦臻坐在驾驶座上,看见顾从绪越走越远的背影叹了口气。
半个月前顾从绪还是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富二代,如今却潦倒到连一个小破旅馆都快要住不起了。
唉,可是顾从绪自尊心强,人又犟,就算他上赶着送钱,顾从绪也不要啊。
曾经的顾从绪是少年不识愁滋味,吃喝玩乐样样精,如今却是一夜识尽愁滋味,小破旅馆住不起啊。
苏亦臻一口气叹了又叹,无可奈何地踩着油门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