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父亲棺材前,手里攥着半块染血的算盘。
他死的时候,嘴里还含着一颗糖——是我昨天买的,从他紧咬的牙缝里抠出来时,甜味已经变成了铁锈味。
衙役说他是被“黑虎掏心”杀死的,可我知道,那晚账房里还有别人。
我听见了算珠响,三声短,两声长,是我们父子之间才懂的暗号:有埋伏。
但我不敢说,因为我怕那个身影,是我自己。
1秋风裹着糖炒栗子的焦香掠过青石板街,我缩了缩脖子,藏青官袍下的半旧布衫被风掀起角儿。
前头账房外挤满了人,漕帮脚夫的骂街声、当铺朝奉的算盘响、卖水烟老孙头的吆喝,像团乱麻在耳边打转。
"林万贯遭了 黑虎掏心 ,准是欠阎王债!
" 一个络腮胡脚夫吐着瓜子皮,扁担在肩上晃了晃,腰牌上的梅花纹磨得发亮。
人群里响起一阵窃笑,王婆扒在门缝上的头巾突然滑落,鬓角的银簪子晃得人眼晕。
我拨开看热闹的人堆,鞋底碾过不知谁掉的茴香豆。
跟班小李子正往嘴里塞豆子,手猛地抖了一下,茴香豆撒了半襟。
"没出息。
" 我低声骂了句,蹲下身凑近尸体。
死者左腕的刀伤触目惊心,血已经凝固成暗褐色。
我掏出白绢裹住手指,轻轻按压伤口周围 —— 肌肉紧绷,没有***时的松弛感。
漕帮那套 "黑虎掏心" 讲究直取心口,这伤口位置不对,怕是有人故意放的烟幕弹。
王婆的话又飘过来:"昨儿见他攥着血算珠骂张恪 阴阳水算旧账 !
" 我抬头看她,她正手忙脚乱地系头巾,银簪子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光。
算珠?
小心翼翼掰开手指,算珠上的血痂下果然有细小刻痕。
我摸出袖中放大镜,借着秋日的阳光仔细看 —— 刻痕歪歪扭扭,像是 "三" 和 "九" 的笔画。
这会不会是账本上的数字?
得带回去好好查验。
老孙头凑过来,水烟袋里的烟咕嘟咕嘟响:"昨儿半夜听账房喊 算错了 ,跟当铺朝奉喊 当亏了 一个调!
" 他袖口沾着的樟脑味混着水烟的潮味,熏得人脑袋发晕。
我表面点点头,目光却落在他水烟袋的铜锅子上 —— 内侧有淡淡的蓝粉,像是绸缎庄用来染布的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