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三年的梅雨来得格外凶，雨幕如注，将五店市的青石板路浇得发亮。
江砚裹紧玄色披风，腰间的铜铃在风雨中发出细碎声响。
他盯着绣坊门前聚成小潭的血水，瞳孔微微收缩——又是淬毒银针。
三日前，城郊绣娘失踪，今日清晨，她的尸体在绣坊后院被发现。
江砚踏入绣坊时，血腥味混着丝线的香气扑面而来。
尸体蜷缩在绣架旁，七窍泛着青黑，眉心正中插着一根银针，针尖还挂着半凝固的暗红血珠。
"官爷，这是第五个了。
"老仵作颤巍巍地掀开白布，"和前三起案子一样，都是淬了毒的银针。
"江砚蹲下身，仔细查看银针。
针尖三棱状，尾端刻着极小的莲花纹样——正是二十年前状元府灭门案的凶器。
当年，江砚的父亲作为负责此案的锦衣卫，在追查过程中离奇失踪，只留下半幅画着五店市街巷的残卷。
"大人！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年轻衙役气喘吁吁，"绸缎庄的伙计说，今早看见个女子拿着带血的红绸在附近徘徊！
"江砚猛地起身，铜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冲出门，在雨幕中瞥见一抹红色身影。
那人撑着油纸伞，正往老榕树的方向走去。
"站住！
"江砚大喝一声，追了上去。
女子闻声回头，露出一张清秀的脸。
她约莫二十出头，鬓角沾着雨水，发间簪着一朵白绒花。
见到江砚腰间的锦衣卫腰牌，她微微一愣，手中的红绸不自觉地握紧。
"这绸带哪来的？
"江砚伸手抓住绸带一端，却在触碰到的瞬间，注意到女子虎口处的朱砂痣——那形状，竟与母亲临终前用血在他掌心画的图腾一模一样。
女子眉头微皱："三日前，秀春姐出门前借走了我的绸带。
今早...我在巷子里找到的。
"她声音轻柔，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江砚的目光扫过绸带，上面果然沾着斑驳血迹。
就在这时，老榕树下的青苔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蹲下身，掀开湿漉漉的苔藓，半枚暗红的血手印赫然显现。
更令他心跳加速的是，手印旁刻着一个极小的符号——正是父亲失踪前在残卷上反复描绘的标记。
"你叫什么名字？
"江砚猛地抬头。
"苏晚棠，是这家绣坊的掌柜。
"女子平静地回答，眼神却在看到血手印时闪过一丝慌乱。
江砚正要追问，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绸缎庄的方向，浓烟滚滚升起，火舌舔舐着门楣上"庄"字的最后一横——那里本该是个"王"字。
江砚心头一震，二十年前的状元府，正是姓王。
"看好她。
"江砚将苏晚棠交给衙役，提剑冲向火场。
火焰中，他隐约看见几个黑影在屋顶穿梭。
其中一人甩出的软鞭，鞭梢缀着的铃铛声，竟与他腰间的铜铃频率一致。
"锦衣卫办案，闲人退避！
"江砚跃上屋顶，绣春刀出鞘。
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一声："江百户，五店市可不是你皇城根儿。
"话音未落，三道黑影同时攻来。
江砚侧身躲过暗器，余光瞥见黑衣人袖中露出的半截银针——三棱状，尾端刻着莲花。
战斗中，他左眼的疤痕突然隐隐作痛，那是父亲遇害当晚留下的。
每当疤痕发作，便预示着危险来临。
激战正酣时，一声清脆的铜铃声响起。
所有黑衣人突然僵住，为首者脸色大变："不可能...你怎么会有..."话未说完，便被江砚一剑封喉。
黑衣人倒地后，江砚在他怀中发现半张泛黄的图纸，边角处印着"庄氏绸缎庄"的朱印。
图纸上画着五店市地下错综复杂的机关，还有一行小字："血月现，五钥合"。
回到绣坊时，苏晚棠正安静地坐在绣架前，手中绣着一幅奇怪的图案——五朵莲花环绕着一个铃铛。
见江砚进来，她抬头："官爷，这火...和绣春姐的死有关吗？
"江砚没有回答，而是将图纸摊开："你认得这个吗？
"苏晚棠的目光落在图纸上，手指微微颤抖："这图案...我小时候在祖宅的梁柱上见过。
听母亲说，是五百年前开店的先祖留下的。
"江砚瞳孔骤缩。
五百年前，正是五兄弟在五店市开店的年代。
他凑近苏晚棠，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药香——那是混合着艾草和某种不知名草药的味道，与二十年前状元府命案现场残留的气味一模一样。
"苏姑娘最好说实话。
"江砚的声音冰冷，"否则，锦衣卫的手段，你不会想见识。
"苏晚棠放下绣绷，轻叹一声："三日前，秀春姐出门前说，有人要给她看一样东西，能解开她身世之谜。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她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锦盒，里面装着半枚玉佩，纹路与图纸上的莲花如出一辙。
就在这时，江砚腰间的铜铃突然疯狂震动。
他猛地转身，只见窗外闪过一道黑影。
追出去时，只在墙角发现半块烧焦的布料，上面绣着的，正是苏晚棠正在绣的五莲铃铛图案。
深夜，江砚回到住处，取出父亲留下的残卷。
当他将新得的图纸与残卷重叠时，月光透过窗棂，在墙上投出一个完整的五店市地图。
而地图的中心，正是苏晚棠的绣坊。
江砚握紧腰间的铜铃，疤痕再次传来刺痛。
他知道，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了，但前方等待他的，恐怕是比想象中更复杂的阴谋。
而苏晚棠，这个看似柔弱的绣娘，究竟是解开谜团的关键，还是另一个陷阱？
雨还在下，五店市的夜色中，不知还有多少秘密，正在黑暗里悄然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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