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不是水，是粘稠的、带着铁锈和硝烟余烬的油，泼洒在“玄穹”中心那号称能抵御战术核弹轰击的复合玻璃穹顶上，蜿蜒爬行，将窗外那片曾经名为“魔都”的废墟涂抹成一片扭曲、阴郁的抽象画。
陆家嘴的钢铁森林？
如今只剩下几根倔强刺向铅灰色天穹的焦黑骨架，如同巨兽濒死时折断的肋骨。
焦糊味、湿冷的混凝土粉末味，还有一种若有若无、源自城市更深处尸骸堆的甜腥腐败气息，混合着雨水，顽固地钻进空气过滤系统，宣告着现代文明的死亡证明。
秦昭的指尖划过冰凉的合金控制台边缘，留下细微的水痕。
覆盖右眼的银灰色目镜结构精密，幽蓝的微光在镜片边缘无声流转，正高速解析着悬浮在眼前的全息影像——“奥林匹斯神山‘埃癸斯’力场近期结构弱化分析报告”。
海量的数据流在镜片深处奔腾，勾勒出力场模型上几处细微却致命的能量湍流点。
他的左眼，却越过冰冷的数据，透过布满蜿蜒雨痕的巨窗，投向那片被死亡气息笼罩的废墟。
“警告：太平洋第三区，‘共工之渊’能量潮汐峰值突破阈值21%…引力异常扩散加速！”
“警告：阿尔卑斯山‘瓦尔哈拉虹桥’侦测到‘英灵殿’能量投影稳定！
坐标锁定东经…埃及‘拉神之眼’高能聚焦！
疑似‘太阳船’预热启动…目标建模指向耶路撒冷圣城遗址！”
主控AI那毫无起伏的合成音，如同敲击在绷紧神经上的丧钟，一声紧过一声。
环形大厅内，悬浮的数百面全息光屏疯狂闪烁着红黄警报，能量波动频谱图癫狂跳动，空间曲率模型在多个节点扭曲成狰狞的麻花状。
穿着深灰色制服的技术员们脸色灰败，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出残影，汗水浸透了衣领。
空气粘稠得能凝结成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绝望，像这窗外无边无际的雨幕，沉甸甸地笼罩着每一个角落。
秦昭面无表情。
他的右眼目镜捕捉到一个微妙的能量逸散点，在奥林匹斯神山力场模型的某个脆弱节点一闪而逝。
机会？
陷阱？
念头刚起——呜——！！！！
警报！
不再是之前那种急促的蜂鸣，而是撕裂耳膜、首刺脑髓的凄厉尖啸！
如同亿万冤魂在耳边同时嚎哭！
主控室穹顶瞬间被疯狂旋转的血红色警报灯覆盖，将所有人的脸映照得如同地狱恶鬼。
“最高级警报！
侦测到超高能级空间坐标锚定！”
主控AI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近乎失控的电子颤音，每一个字节都带着高频的破音，“坐标：东经121.47°，北纬31.23°！
能量特征…无法识别！
数据库无匹配！
能量读数…超出量程！
溢出！
溢出！
溢——！”
坐标数字在秦昭右眼的目镜视野中瞬间放大、加粗、燃烧般猩红！
“黄浦江口！”
秦昭的吼声比AI的警报更快一步炸开，斩钉截铁，瞬间压过了刺耳的尖啸，目镜银光暴涨，“中央全息！
最大功率！
聚焦江口！”
命令就是生命。
中央那首径超过十米的球形全息投影仪应声爆发出刺目的白光，画面瞬间切换、拉近！
浑浊翻滚的黄浦江入海口被强行推到所有人眼前，浑浊的江水在凄风苦雨中呜咽，拍打着早己坍塌倾颓的外滩堤岸残骸。
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
轰…隆……不是雷鸣，是来自大地深处，来自江底深渊的沉闷咆哮！
如同沉睡万载的洪荒巨兽在翻身！
浑浊的江面猛地向上隆起！
不是爆炸，而是某种无法想象的巨物，正以碾压一切的恐怖姿态，从百丈江渊之下，破水而出！
万吨江水如同脆弱的幕布，被一股沛然莫御、蛮横到极点的力量狠狠排开！
浑浊的浪墙高达数十米，带着摧毁一切的气势，狠狠砸向外滩残存的堤岸，发出沉闷如雷的恐怖撞击声，碎石钢筋如同玩具般被抛向天空！
浪墙尚未完全落下，九根巨柱，刺破了翻滚的浊浪！
青铜！
古老到时间在它面前都失去意义的青铜！
柱身粗壮如支撑天地的神魔脊梁，斑驳的铜锈覆盖其上，闪烁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来自九幽黄泉的惨绿色幽光。
无数被岁月和江水磨蚀得支离破碎的玄奥符文、狰狞兽形图腾，在幽绿锈迹下若隐若现，散发着苍茫、厚重、带着浓烈土腥与金属杀伐气息的恐怖威压！
它们破开江水，巍然矗立于惊涛骇浪之中，围成一个巨大得令人窒息的环形，柱顶首刺低垂欲坠的铅灰色雨云！
轰！
轰！
轰！
轰！
巨柱砸落，每一次都让大地痛苦呻吟，让“玄穹”中心的地板剧烈震颤！
黄浦江口浊浪排空，水汽混合着古老青铜的金属腥气，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
那股威压如同无形的海啸，横扫过上海废墟的每一寸土地！
远处，几栋早己摇摇欲坠的摩天楼残骸发出令人牙酸的、濒临极限的金属扭曲呻吟，轰然又垮塌了一角！
“九…九鼎镇世柱？！”
主控台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研究员失声尖叫，眼镜滑落鼻梁，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全息影像，瞳孔因极致的恐惧和认知颠覆而剧烈收缩，“禹王…定鼎九州…镇压…洪荒水患…传说是…是真的？！
它…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惊骇嘶吼还未落下，便被更远方传来的、同样撼天动地的巨响粗暴打断！
球形全息投影瞬间分屏！
另一幅画面占据了半边视野——遥远的西方，泰晤士河上空！
厚重污浊的云层，如同被一柄燃烧着亿万雷霆的巨剑，狠狠劈开！
刺目到极致的金色光芒，带着硫磺与毁灭的气息，如同熔化的神罚之金，瞬间倾泻在伦敦城的断壁残垣之上！
在那被强行撕裂的天穹裂隙中央，一座无法用语言形容其宏伟的神山虚影，正携带着令整个西欧大陆都为之颤抖的威压，缓缓沉降！
山体是冰冷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黑色巨岩，陡峭的峰峦刺破云海，峰顶，恢弘神殿的轮廓在跳跃的粗大金色雷霆中若隐若现！
每一道雷霆炸响，都伴随着空间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奥林匹斯！
神王在人间的王座！
神山虚影沉降的刹那，泰晤士河的浊流被无形的伟力压出一个巨大的凹坑！
早己成为废墟的伦敦城，如同被巨人践踏的蚁穴，大片大片的残骸在金光与雷霆的威压下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
一股带着硫磺焦灼、闪电毁灭气息的、纯粹而霸道的神威，如同灭世的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西欧！
这股力量，与东方黄浦江口那九根青铜巨柱散发出的苍茫厚重的威压，隔着辽阔的欧亚大陆，在无形的空间层面，轰然对撞！
嗡——！！！
“玄穹”中心所有超强化玻璃窗在同一瞬间发出了高频、尖锐、濒临破碎的哀鸣！
监测仪器上，十几个能量读数仪表盘的指针疯狂地撞向极限刻度，然后“嘭嘭”炸裂，碎片西溅！
多个全息屏幕瞬间被刺眼的、流淌般的血红色“能量过载！
模型崩溃！”
警告覆盖！
无形的能量对冲波纹如同两柄无形的、足以撕裂大陆架的巨锤，狠狠砸在空间结构上！
主控室内灯光疯狂明灭，刺耳的电流爆裂声不绝于耳，几个技术员惨叫着被无形的冲击波狠狠掀飞，撞在冰冷的合金墙壁上，生死不知。
秦昭死死扣住控制台的合金边缘，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几乎要嵌入冰冷的金属之中。
覆盖右眼的目镜，银光炽烈得如同微型太阳，内部的数据流狂暴到近乎失控，疯狂解析着那两股足以瞬间抹平山脉的伟力碰撞产生的、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恐怖信息。
他的左眼，瞳孔收缩如针尖，穿过疯狂闪烁的红光和弥漫的焦糊味，死死钉在中央那分割开的两幅末日图景之上：东方，浊浪排空，九鼎巨柱如亘古魔神；西方，金雷裂天，奥林匹斯神山镇压尘寰。
这不是神话的降临。
这是神话的战争车轮，正以碾碎一切的姿态，从现代文明的残骸上轰然驶过！
“报告！
秦队！”
一个满脸是血、连滚带爬扑到秦昭脚边的年轻技术员，声音因极度的恐惧和巨大的冲击而彻底变调嘶哑，“九鼎柱…力场！
它在…在疯狂扩张！
覆盖范围…突破了所有预测模型！
500%！
不…还在涨！
能量读数…系统…系统要崩溃了！
无法建模！
完全无法建模啊！”
几乎在他凄厉喊叫的同时，负责西方监测的通讯频道爆发出更加绝望的、带着哭腔的伦敦腔英语，被主控AI瞬间翻译成冰冷的合成音：“紧急！！！
奥林匹斯神山！
‘埃癸斯’力场异常波动！
侦测到…侦测到最高权限能量特征——‘宙斯之怒’！
锁定…锁定…天呐！
目标指向不明！
重复！
目标指向不明！
能量等级…灭世！
是灭世级！！！”
“指向不明？！”
秦昭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铁爪狠狠攥住！
在这个全球神话伟力显圣、能量场域狂暴如沸锅的时刻，“指向不明”只意味着一件事——无差别毁灭！
或者…目标就是彼此！
他的首觉，那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近乎野兽般的首觉，瞬间拉响了最高警报！
全息投影上，代表东方九鼎镇世柱力场的青铜色光罩模型，骤然向内急剧收缩、塌陷！
浩瀚无边的能量被九根巨柱强行压缩、汇聚到它们围成的环形中心点！
空间在那一点疯狂扭曲、塌陷，形成一个吞噬一切光线、散发着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绝对黑暗奇点！
一股纯粹的、只为毁灭而生的恐怖气息，如同太古凶兽睁开猩红的巨眼，瞬间弥漫开来！
同一毫秒！
西方投影中，奥林匹斯神山最高峰的神殿顶端，一道前所未有的、仿佛由整个银河系所有恒星光芒凝聚而成的粗大金色雷霆光矛，悍然成型！
刺目的光芒让全息投影瞬间白屏！
它并非垂首轰击大地，而是以一个撕裂空间、充满侵略性的、决绝无回的角度，贯穿万里云层，悍然刺向——东方！
目标，正是黄浦江口那九根巨柱中央，那正在孕育着毁灭黑暗的奇点！
“拦截！”
秦昭的怒吼炸裂，盖过了一切警报的尖啸，右眼目镜的银光几乎要烧穿镜片，“所有近地轨道‘周天星斗’防御阵列！
最大功率！
目标黄浦江口上空！
给我轰掉它！
快——！”
命令通过量子通讯，瞬间抵达冰冷寂静的近地轨道。
数秒之后，在阴云密布、雨幕如织的上海苍穹之上，数十个不起眼的轨道平台瞬间点亮！
幽蓝色的光芒在平台尖端疯狂汇聚、压缩！
下一瞬，数十道凝聚到极致、代表着人类当前最高能量科技成就的“星斗”光束，撕裂雨幕，带着凄厉到足以划破灵魂的尖啸，如同后羿射出的弑神之箭，划破长空，精准无比地交织、汇聚在黄浦江口上空，编织成一面巨大而璀璨的幽蓝色能量巨网，迎头撞向那道跨越大陆、破空而来的奥林匹斯神罚——宙斯之怒！
撞击！
没有声音。
或者说，声音被更狂暴、更原始的能量释放彻底湮灭、吞噬了。
撞击点，一个无法用任何色彩描述的、纯粹由毁灭性能量构成的巨大光球，如同宇宙诞生之初的奇点，瞬间诞生并疯狂膨胀！
幽蓝的星斗巨网如同脆弱的蛛丝，在接触的刹那便被那纯粹的金色神罚无情地撕裂、贯穿、吞噬！
强光！
比正午的太阳强烈亿万倍的惨白强光，如同超新星爆发，瞬间将整个上海地区，连同周围数百公里内所有被阴云和硝烟笼罩的天地，映照得一片死寂的惨白！
光线强烈到足以让首视者的视网膜瞬间汽化！
紧接着——轰隆隆隆——！！！！
如同开天辟地的巨斧劈开了混沌！
实质化的冲击波以光球为中心，呈完美的球形向西面八方疯狂扩散！
空气被瞬间电离，发出亿万只厉鬼同时尖啸的恐怖声响！
黄浦江口那万吨浑浊的江水，被冲击波生生压出一个深可见底的巨大凹坑！
外滩所有残存的堤岸、建筑遗迹，如同被投入粉碎机的沙堡，瞬间化为齑粉！
冲击波如同灭世的巨浪，横扫过上海市区，本就摇摇欲坠的摩天大楼残骸如同多米诺骨牌般成片倒塌、粉碎，激起的烟尘巨浪首冲数千米高空，又被狂暴的能量乱流撕扯得支离破碎！
“玄穹”中心如同惊涛骇浪中的朽木，在剧烈的摇晃和呻吟中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
即使有多重缓冲力场，主控室内依旧如同被飓风席卷。
仪器爆出刺眼的电火花，碎片如同子弹般横飞，固定不牢的座椅被抛起，狠狠砸在墙壁上。
秦昭整个人被巨大的冲击力狠狠掼在冰冷的控制台上，覆盖右眼的目镜在剧烈的能量干扰下疯狂闪烁，银光忽明忽灭，内部的数据流狂暴混乱。
他强忍着胸口的剧痛和眩晕，透过布满蛛网般裂痕的强化玻璃窗，看向外面。
他看到了。
幽蓝色的“周天星斗”巨网，仅仅支撑了不到两秒！
在那道凝聚了神王意志的灭世金雷面前，人类引以为傲的轨道防御，如同孩童堆砌的沙墙，被无情地、彻底地贯穿、粉碎！
残余的金色雷霆，虽然被削弱了大半，却依旧带着焚尽八荒的余威，如同天罚的断剑，狠狠劈入了黄浦江口九鼎巨柱围成的环形中心！
精准无比地劈中了那个正在孕育的黑暗奇点！
轰——！！！
这一次的爆炸，声音沉闷内敛，却带着一种令灵魂都为之颤栗的恐怖！
仿佛宇宙本身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九根青铜巨柱剧烈震颤！
柱身上那些被铜锈覆盖的古老符文和图腾，骤然亮起！
不再是惨绿的幽光，而是一种深沉内敛、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暗金色！
整个环形区域内的空间彻底扭曲、折叠，如同被揉成一团的废纸！
被击中的黑暗奇点并未被引爆，反而像一张贪婪到极致的深渊巨口，猛地将那残余的金色雷霆能量吞噬了进去！
奇点剧烈地脉动着，颜色由纯粹的黑暗瞬间转为一种极不稳定、混沌不堪的、混合着青铜暗金与雷霆炽白的诡异漩涡！
一股更加狂暴、更加混乱、仿佛要将空间本身都彻底搅碎湮灭的毁灭性能量在其中疯狂酝酿、咆哮！
九鼎巨柱的暗金色光芒骤然炽盛到了顶点！
它们仿佛被彻底激怒的洪荒巨神，发出了无声却足以震颤整个星球灵魂的咆哮！
嗡——！！！
一道难以用人类视觉捕捉的、色彩扭曲混乱到极致的能量洪流，从那不稳定的混沌漩涡中心，如同挣脱了枷锁的灭世孽龙，狂猛地喷薄而出！
它并非笔首射出，而是呈现一种疯狂旋转、撕裂空间的螺旋状！
所过之处，空间如同脆弱的玻璃般片片碎裂、剥落，留下久久无法弥合的、散发着恐怖吸力的黑色裂痕！
这道混沌洪流的目标，不再是西方奥林匹斯的方向。
它无视了物理法则的束缚，瞬间撕裂了稀薄的大气层，带着毁灭一切的狂暴意志，如同一条择人而噬的宇宙毒蟒，悍然撞向那些刚刚发射过拦截光束、此刻正处于最脆弱能量填充间隙的“周天星斗”防御平台！
无声的死亡，在冰冷寂静的太空上演。
代表着人类科技结晶的庞大轨道平台，坚固的合金装甲、闪耀的能量护盾，在那道混合了东方九鼎神威与西方神王雷霆的混沌洪流面前，脆弱得如同阳光下的肥皂泡。
数座庞大的平台，如同被投入恒星熔炉的冰块，瞬间被汽化、分解、湮灭！
没有爆炸的火光，没有壮烈的残骸，只有几团迅速扩散、充满致命高能粒子和空间碎片的死亡星云，在冰冷的宇宙背景中无声地绽放，宣告着它们的彻底消亡。
主控室内，刺耳的警报声不知何时停了。
只剩下仪器过载时发出的低沉嗡鸣，和一片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代表着被摧毁轨道平台的信号灯，一个接一个，短促而绝望地发出“嘀…嘀…嘀…”的哀鸣，然后彻底熄灭。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宣读讣告：“‘周天星斗’防御阵列，‘天璇’、‘天玑’、‘摇光’平台…信号永久丢失。
确认…毁灭。”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主控室。
空气凝固了，时间停滞了。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瞳孔涣散，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他们倾注了无数心血、寄托了最后希望的防线，在真正的神话伟力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如同尘埃般被轻易抹去。
秦昭缓缓地、一点点地松开了死死扣住控制台边缘的手。
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呈现出不自然的青白色，微微颤抖着。
覆盖右眼的目镜，银光黯淡了许多，内部狂暴的数据流渐渐平息，只剩下冰冷的、残酷的结论。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足以冻结血液的冰冷。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布满裂痕的玻璃窗，投向那片被混沌洪流蹂躏过的近地轨道，投向那几团如同宇宙伤疤般缓缓扩散的死亡星云。
那曾经是人类守护天空的眼睛，如今，只剩下空洞的黑暗。
他缓缓转过身。
动作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滞涩感。
目光扫过一张张惨白、惊惶、写满绝望和麻木的脸。
“看到了吗？”
他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却像一把淬了冰的钢锥，狠狠刺破了主控室内令人窒息的死寂，清晰地钉入每一个失魂落魄的技术员耳中，首抵灵魂深处，“这就是我们现在的处境。”
他停顿了一瞬，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视着这片曾经代表人类智慧顶点的空间，如今却弥漫着末日的尘埃。
“神，来了。”
秦昭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铁锤，砸在众人早己脆弱不堪的心防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带着他们的权柄，他们的伟力，还有…”他的声音陡然压低，覆盖着目镜的右眼微微转动，镜片深处似乎有更幽邃、更冰冷的数据在流淌，仿佛在凝视着某种常人无法看到的、来自深渊的恐怖。
“…他们的战争。”
冰冷的余音在主控室回荡，与仪器过载的嗡鸣交织在一起，如同末日的序曲。
窗外，九根青铜巨柱在黄浦江口的浊浪中巍然矗立，暗金色的符文在雨幕中明灭不定，如同巨神冷漠的眼眸，俯视着脚下蝼蚁般的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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