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夫的鹿皮靴踏过青石板时,戌时的梆子声正在失真。
他抬头望向鼓楼,青铜悬鼓表面浮着一层诡异的荧光,本该间隔三十息的鼓点此刻像垂死者的心跳般紊乱。
云梦泽特有的湿气裹着鼓声,把整条长街变成共鸣的青铜甬道。
"屯长,西市粮仓又短了三十石粟。
"亲兵的声音被扭曲的鼓声切割得支离破碎。
黑夫的手指抚过腰间青铜剑的云雷纹,剑柄突然传来灼烧般的刺痛——这是兄长衷赠剑十年来首次出现异状。
鼓楼飞檐的阴影里闪过半片赭衣,黑夫按剑疾追。
转过三叠庑廊时,浓重的丹砂味扑面而来。
鼓槌架上残留的朱砂粉末正自发排列,在月光下形成《九章算术》的"少广"题解。
突然,头顶传来机械般的击鼓声。
黑夫的瞳孔猛然收缩。
无头鼓吏正以精准到恐怖的节奏敲击悬鼓,断颈处不是血肉而是蠕动的青铜算筹。
当他的剑锋触及鼓吏后背时,那些算筹突然暴起,在空中排列出带血的公式:√2≈1145/809。
"这是...正射箭台的修正参数?
"黑夫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鼓楼外传来马蹄声,他迅速用剑尖挑起丹砂残迹抹在简牍背面,转身时瞥见悬鼓内侧刻着兄长惯用的隼鸟标记。
鼓吏的躯体突然抽搐,算筹从胸腔喷涌而出,在空中重组成秦篆警告:"误差超限者诛"。
黑夫翻滚避开袭来的青铜利齿,剑刃斩断三根算筹的瞬间,腥甜的液体溅上脸颊——那分明是人血。
马蹄声逼近至百步内,黑夫扯下鼓吏的半片赭衣塞入怀中。
布料浸透的汗味里混着熟悉的松烟墨香,正是兄长在竹简上书写的味道。
当他跃出鼓楼后窗时,最后瞥见悬鼓表面浮现的星图——北斗第七星的位置赫然标着云梦泽坐标。
长街尽头的粮仓飘来焦糊味,黑夫贴着墙根疾行。
怀中的赭衣突然发烫,他展开布料,发现内侧用隐形药水写着:"正射箭台误差非偶然,速查少府工颍"。
字迹在月光下迅速氧化消失,就像从未存在过。
子时的更鼓突然提前半刻响起,黑夫猛然回头。
整座鼓楼正在量子化,瓦当上的饕餮纹扭曲成克莱因瓶结构,悬鼓表面浮现出二十年后咸阳城的虚影——十二尊金人正在量子风暴中熔化。
突然,后颈传来冰凉的触感。
少府丞张苍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黑夫屯长,解释你为何出现在误差现场。
"黑夫的拇指顶开剑鞘,却感觉青铜剑在鞘中疯狂震动,仿佛要挣脱某种量子束缚。
"下吏追查军粮亏空至此。
"黑夫保持跪姿,余光瞥见张苍的青铜量尺正在测量空气湿度。
量尺表面的丹砂刻度突然暴涨,张苍的脸色瞬间阴沉:"湿度误差0.7%,正好是斩首率的临界值。
"鼓楼深处传来齿轮咬合的巨响,黑夫抓住时机反手掷出剑鞘。
青铜与青铜相撞的刹那,整个时空出现短暂卡顿。
等他再睁眼时,自己己站在粮仓屋顶,手中握着半截带血的算筹——那上面刻着工颍的匠籍编号。
远处的鼓声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犬吠。
黑夫解开腰间皮囊,将牛血泼在算筹表面。
血液沿着刻痕流动,逐渐显现出三维星图——北斗天枢的位置,正是兄长最后寄出家书的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