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
整整七十二个小时,我在一种近乎凌迟的煎熬中度过。
我妈的电话像催命符,从最初的震惊、狂喜、不敢置信,到后来的反复确认细节、畅想未来,再到最后,变成了不容置疑的命令:“下个月初八,黄道吉日!
把你和淮舟都叫回来!
这么大的事,必须两家人坐下来,好好谈谈!
必须回来!”
我像只被架在文火上烤的鹌鹑,每一秒都焦灼得能滴下油来。
编造的谎言如同一个迅速膨胀的肥皂泡,越吹越大,越吹越薄,随时可能“啪”地一声碎裂,溅我一脸狼狈的泡沫。
我尝试着在微信上寻找那个沉寂了七年的头像,对话框里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终只发出去一句苍白无力的:“在吗?”
消息石沉大海,毫无回音。
陆淮舟这个人,大概真的从我的世界里彻底蒸发了。
而我的下场,大概就是被我爸的皮带和我妈的眼泪混合双打,外加成为整个家族未来十年茶余饭后的笑柄。
第西天傍晚,天色阴沉得像块吸饱了水的脏抹布,空气闷热粘稠。
我拖着被甲方蹂躏了一整天的、散了架似的身体,像一缕幽魂飘回我租住的老旧小区。
楼道里的声控灯年久失修,忽明忽灭,在剥落的墙皮上投下鬼魅般晃动的光影。
我机械地摸出钥匙,***锁孔,转动。
就在锁舌弹开的轻微“咔哒”声响起的同时,身后传来另一个声音。
是轮子滑过粗糙水泥地面的摩擦声,短促,清晰。
我脊背一僵,像被冻住,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楼道昏黄的光线下,一个高大的身影斜倚着墙。
一只黑色的、硬朗线条的行李箱立在他脚边。
他穿着一件挺括的深灰色风衣,肩头落着一点外面飘进来的雨星子,带着风尘仆仆的凉意。
楼道的光吝啬地勾勒出他深邃的轮廓,眉骨很高,鼻梁挺首,下颌线绷着,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冷硬。
七年时光像是最高明的雕刻师,将少年时那份张扬的俊朗,细细打磨成了如今这般沉静又极具压迫感的成熟。
只有那双眼睛,深潭似的望过来,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倒流,又被狠狠摔碎。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只有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疯狂地撞击。
他站首身体,风衣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他朝我走近一步,楼道里那点微弱的光终于清晰地照亮了他的脸。
他微微低下头,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脸上,像是审视,又带着点探究。
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微小的、带着绝对掌控感的弧度。
低沉熟悉的嗓音,带着一丝长途跋涉后的微哑,像砂纸轻轻擦过耳膜,在狭窄的楼道里清晰地响起:“林晚,”他顿了顿,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玩味,“听说……我们地下恋七年了?”
空气凝滞了。
我像被钉在原地,钥匙串还挂在锁孔里,冰凉的金属硌着指尖,带来一点微不足道的刺痛。
楼道里那只苟延残喘的声控灯,大概是被我们之间这死寂的气氛吓到,挣扎着闪了两下,彻底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