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金桌面冰冷的触感渗入指尖,细微的划痕在李维无意识的刮擦下发出几乎听不见的***。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考场上攒动的人头,投向那面模拟穹顶——一片巨大、虚假、令人窒息的苍白。
那不是天空,是囚笼的盖子,将数千名考生和他们蒸腾的焦虑、野心、绝望一同闷在里面。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胶质。
笔尖划过电子答题板的沙沙声是背景里永不停歇的虫鸣,间或夹杂着压抑的抽气、咳嗽,或是某个角落传来再也忍不住的、被强行吞咽下去的啜泣。
汗水、廉价能量饮料的甜腻气息、还有因紧张而散发的微酸体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属于“觉醒日”考场的味道——命运被量化、被切割、被决定的屠宰场。
李维坐在角落,像一块被遗忘在喧嚣边缘的顽石。
他身上贴着两个标签,如同烙印:“理论优等生”——在模拟试卷和知识问答中,他的逻辑推演和灵能理论分数高得令人侧目;“灵能E级废物”——在决定性的灵能亲和度与强度实测环节,他的数据稳定地徘徊在最低阈值之下,如同死水微澜。
前者是通往精英阶层的敲门砖,后者则是将其彻底焊死的铁板。
这尴尬的身份让他在这个以灵能为尊的世界里,如同一个穿着华服的滑稽小丑,被善意或恶意的目光无声地审视着。
他的眼神空洞,焦距落在穹顶那片虚假的“蓝天”上,却又仿佛穿透了它,投向某个更虚无的所在。
周遭的紧张、野心、恐惧,在他眼中不过是一道道缓慢流淌、轨迹清晰的**灰白**线条。
这是命运最平庸、最普遍的底色,代表着按部就班、一眼望得到头的人生轨迹。
它们交织、缠绕,构成一张巨大而沉闷的网,发出持续不断的、令人烦躁的低频噪音,充斥着他的意识。
这“仪式”,这决定无数人未来的考场,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场规模宏大的、既定的平庸***。
意义?
他找不到。
监考官张振国,一个身形挺拔、面容刚毅的中年男人,穿着笔挺的深蓝色制服,如同鹰隼般的目光在考场内缓缓扫视。
皮靴踏在金属地板上,发出规律而沉重的回响,每一步都敲在考生紧绷的神经上。
他的视线掠过李维时,没有丝毫停留,仿佛掠过一件无生命的摆设。
然而,就在目光即将移开的刹那,他左侧的眉头极其细微地、几乎无法被察觉地向下压了一下。
这细微的肌肉牵动转瞬即逝,快得如同幻觉,仿佛只是被空气中弥漫的焦躁刺痛了一下。
只有他自己知道,某个加密档案里的名字,短暂地在他脑海中闪烁了一下。
李维捕捉到了那道目光的掠过。
他不在意。
他人的评判,无论是轻视、怜悯还是好奇,都只是噪音频谱中的一段杂波,无法扰动他内心的绝对冰层。
他只想这该死的噪音快点结束。
头疼开始隐隐发作,太阳穴如同被细针轻轻扎刺。
他闭上眼,试图将那片灰白的命运之网隔绝在外。
黑暗降临。
但就在视觉被剥夺的瞬间,那熟悉的、令人作呕的低频噪音骤然被撕裂!
一道**猩红**!
粗壮、暴烈、如同刚从熔炉中抽出的烙铁!
带着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铁锈腥气,蛮横地闯入了他的意识深处!
它并非静止,而是在疯狂地搏动、膨胀,如同一个饥渴到极点的活物。
无数代表着考场内数千考生的黯淡灰白命运线,正被这猩红的巨口贪婪地吸附、吞噬、扭曲、扯断!
无数细碎的、代表终结的“咔嚓”声在他颅内炸响!
推演在亿万分之一秒内完成,冰冷的数据流瞬间淹没了所有感官:源点:穹顶承重结构,C-7节点。
状态:应力异常集中,内部能量逸散,结构材料微观层面崩解临界。
连锁反应模型建立:节点失效→局部结构连锁崩溃→整体穹顶塌陷。
倒计时——九秒!
李维猛地睁开双眼!
瞳孔在瞬间收缩到极致,仿佛要吸入眼前所有的光线和信息。
剧烈的、如同被高压电贯穿般的头痛和强烈的眩晕感排山倒海般袭来,鼻腔深处涌起一股温热的铁锈味。
但他无视了所有生理的警报。
无视了考场纪律,无视了周围投来的惊愕目光。
他的身体如同上了发条的精密机器,瞬间绷首。
冰冷的、毫无波澜的声音,清晰、稳定、甚至带着一种非人的穿透力,在骤然死寂的考场中响起,像一块坚冰投入滚油:“警报!
左侧第七区承重结构异常应力!
C-7节点附近,应力峰值超过阈值400%!
结构崩溃倒计时——”声音如同冰冷的铡刀,斩断了考场内所有的呼吸和笔触。
“——九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