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一瞧看一看嘞!
龙虎山嫡传驱邪符,保平安、镇宅运,买一送一咧!”
我站在城隍庙外的老槐树下,扯着嗓子吆喝,破道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倒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架势。
手里挥舞的桃木剑不过是批发市场九块九的塑料货,剑柄上还沾着昨天吃煎饼果子的油渍。
“大妈,您慢着!”
我一个箭步冲上前,拦住一位挎着菜篮的中年妇女,目光在她脸上来回扫视,突然一拍大腿,“哎哟!
您这印堂发黑,黑气萦绕,最近怕是噩梦不断,家里是不是还总有莫名其妙的异响?”
我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样子让大妈不自觉地凑近了些。
大妈皱着眉头,满脸疑惑:“你这小道士,怎么知道的?
我最近晚上睡觉,总感觉有人在耳边叹气,吓得我都不敢合眼。”
我心中暗喜,脸上却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您这是冲撞了不干净的东西!
还好今日遇见小道,我这几张开过光的驱邪符,那可是经过龙虎山九十九位道长日夜诵经加持的!”
说着,我从怀里掏出几张印着 “黄焖鸡米饭八折” 的废纸,在上面胡乱比划几下,“您把这符贴在家门口,再把这张放在枕头底下,保证邪祟退散,夜夜安睡!”
大妈将信将疑地捏起符纸,对着阳光看了看,又瞅了瞅上面的广告:“小道士,你这符上怎么还有饭店广告?
莫不是在糊弄我?”
我立刻把胸脯拍得震天响:“大妈,您这就不懂了!
这叫‘借运’!
黄焖鸡米饭那是人间烟火气,最能镇宅!
符上带着这福气,效果翻倍!
您想想,吃着香喷喷的黄焖鸡,再加上我这符保平安,多吉利!”
“可这符…… 多少钱一张啊?”
大妈犹豫着,手指不停地摩挲符纸。
“瞧您说的!
平常我这符一张就得八十八,今日有缘,买一送一,只收您五十八!
五十八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却能买全家平安!”
我一边说,一边观察大妈的表情,见她还在犹豫,立刻又加了把火,“大妈,您要是觉得贵,这样,我再送您个摸骨算命!
您往这一坐,我给您算算今年的运势!”
大妈终于被说动,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钞票:“那就来两张吧,希望真能管用。”
我接过钱,笑得见牙不见眼:“您就放一百个心!
要是不管用,您随时来找我,我倒贴您十倍钱!”
心里却想着,等老陈来了,这钱还不知道能不能揣热乎呢。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暴喝传来:“王德法!
又在这坑蒙拐骗!”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市容局的老陈带着队员杀来了。
上次被他逮住,罚了二百块不说,还没收了我半箱 “法器”,害我啃了半个月馒头。
“陈哥!
误会,这都是误会!”
我一边赔着笑脸,一边手忙脚乱地收拾地上的摊儿,“我这是弘扬传统文化,给街坊邻居送福气呢!”
话还没说完,老陈己经一把抓住我的破纸板,上面 “茅山正宗” 西个大字被他扯得缺了个角。
“少跟我废话!”
老陈瞪着我,镜片后的眼神犀利如鹰,“再让我逮着你在这占道经营,就把你这假道士的行头全扔了!”
他冲旁边的队员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上前开始收缴我的 “驱邪符”。
我急得首跳脚,突然瞥见人群里几个大爷大妈正探头探脑地看热闹,顿时计上心来。
“各位街坊!”
我扯开嗓子喊道,“今日市容局例行检查,小道的符免费送!
免费送!”
说着,抓起一大把符纸就往人群里塞。
趁着众人哄抢,我一个转身,撒腿就往巷子里跑。
“王德法!
别跑!”
老陈在身后怒吼,脚步声紧随其后。
我边跑边回头做鬼脸:“陈哥,等我发了财,一定请您吃五星级酒店的黄焖鸡!”
拐过几个弯,我累得气喘吁吁,靠在墙上首喘气。
正想着下次换个地方摆摊,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一条陌生的巷子。
巷子里阴暗潮湿,墙面上爬满青苔,寂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墙角蹲着一只瘸腿黑猫,绿幽幽的眼睛首勾勾地盯着我,喉咙里发出 “咕噜咕噜” 的怪响。
我被它看得心里发毛,刚想转身离开,身后的砖墙突然发出一阵齿轮转动的声响。
我惊愕地看着墙面缓缓分开,露出一扇刻满古怪符文的铜门。
门内飘出几盏青白色的灯笼,在无风的巷子里轻轻摇晃,隐隐透出飞檐斗拱的建筑轮廓。
一股寒气夹杂着线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冻得我打了个哆嗦。
“这不会是什么贼窝吧?”
我心里犯嘀咕,刚想退出去,却听见巷口传来老陈的喊声:“王德法!
我看你往哪跑!”
一咬牙,我心一横,抬脚跨过了门槛。
石板路湿漉漉的,踩上去 “啪嗒啪嗒” 作响。
我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经过一座石拱桥时,桥下突然传来 “哗啦” 一声水响。
低头看去,只见漆黑的水面上漂浮着半块啃剩的月饼,在月光的映照下,饼馅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像极了凝固的血迹。
“谁准你进来的?”
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我浑身的汗毛瞬间竖起,僵硬地转过身,只见三个身着道袍的年轻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为首的高个手中托着一个青铜罗盘,指针正疯狂地逆时针旋转。
我举起双手,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我走错路了……” 话还没说完,高个突然甩出一条捆仙绳,我慌忙侧身躲过。
后腰的 “驱邪符” 散落一地,“买一送一” 的大字在月光下格外刺眼。
“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屁孩还敢假扮道士!
擅自闯进道士学园!”
几人齐声呵斥,不由分说地将我按倒在地。
挣扎间,我瞥见远处廊檐下闪过一道白影,那身影怀里抱着个圆滚滚的东西,慢悠悠地晃进了浓雾里 —— 那模样,怎么看都像是一只老乌龟。
“等等!
我看见……” 我的话被堵了回去,一张冰凉的符咒贴在了我的额头上。
此刻,老爹临终前塞给我的《茅山术速成手册》在身下硌得生疼,我满心苦涩。
看来,这误打误撞,竟把我送进了一个比市容局更麻烦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