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睛时,戏台的雕花藻井正往下掉金粉。
耳畔炸开一声锣响,震得后槽牙发酸。
浓重的油彩味窜进鼻腔,我下意识要抬手揉眼,却发现双臂被白绸水袖缚得死紧。
"程老板,该您《长坂坡》了!
"打帘的小厮探进半张脸,脑后的辫梢还沾着雪粒子。
我盯着镜中陌生的面孔。
剑眉斜飞入鬓,金翠贴片沿着额角蜿蜒,耳后三寸处有道暗红伤疤——这分明是程派武生的勾脸手法,可镜中人的下颌线条比我记忆里锋利得多。
后台突然传来碗盏碎裂声。
我抓起靠在妆台的银枪,枪杆上刻着"天蟾舞台丁丑年冬"的字样。
1937年?
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门外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程砚秋!
青帮的人堵了后门!
"班主老冯撞进来,山羊胡上结着冰碴,"张啸林要你今晚去杜公馆唱堂会,说是给新到的东洋客人接风。
"我握枪的手开始发抖。
镜中倒映着窗外的霓虹招牌,百乐门的探照灯将雪夜染成诡谲的紫色。
枪头红缨突然无风自动,身体比意识更快做出反应——一个鹞子翻身,银枪堪堪挡住劈来的斧刃。
"小赤佬跑得倒快!
"满脸横肉的壮汉口音带着宁波腔,"杜先生请侬吃茶,是给面子!
"后腰撞上妆台的瞬间,我摸到了冰凉的瓷瓶。
杏仁油的香气在掌心炸开,这是我刚才研究卸妆油时发现的。
手腕一扬,整瓶油泼在对方脸上,趁他捂眼惨叫时,我抓起挂在墙上的白蟒靠旗就往窗外跳。
积雪漫过脚踝,单薄的戏服瞬间透湿。
我沿着福州路狂奔,身后枪声惊起成群乌鸦。
拐进弄堂时,头顶忽然传来钢琴声。
肖邦的《夜曲》像月光流淌在青砖墙上,三楼的雕花铁窗开着,雪白窗纱被北风卷成浪。
"这边!
"女人的声音带着异国腔调。
我来不及思考,抓住垂落的丝绸窗帘就往上攀。
手指触到窗台时,枪声已在楼下炸响。
壁炉火光映出她的侧脸。
栗色卷发用玳瑁梳子别着,天鹅绒睡袍领口别着六芒星胸针。
她掀开琴凳,露出藏在里面的医药箱:"子弹擦伤,需要消毒。
"我这才发现左臂在渗血。
她擦拭伤口的动作很轻,无名指戴着枚翡翠戒指,戒面刻着希伯来字母。
"伊莎贝拉·科恩。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