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三个时辰，太子染病的消息就会传来。
之后七天，永兴帝大动干戈，群臣苦不堪言，奏请皇太后主持局面。
再之后，便是皇祖母溘然长逝。
究竟如何才能护住皇祖母，刘晗章心急如焚。
法事一结束，她顾不上礼数，撩起衣摆就快步奔向太后的车辇，躬身钻进马车内。
“可是累了？”
还未开口，太后便伸手抚上了她的额头。
刘晗章眼眶泛红，抓着她的衣袖轻声道：“祖母，章儿头疼得厉害，您快派人宣太医来瞧瞧吧。”
“好好好，祖母这就让人召太医。”
太后一脸着急，转头便朝车外吩咐了几句。
待回到寝宫，刘晗章便倚在太后身侧：“张太医来得正好！
我方才头疼得紧，皇祖母为我忙前忙后，累得脸色都不好了。
您可得先给皇祖母仔细瞧瞧。”
说罢又抱着太后的胳膊晃了晃，眼底满是担忧与依赖。
太后拗不过他，只好伸手让太医诊脉。
太医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上前为太后诊脉。
片刻后，他神色凝重，犹豫再三才开口道：“太后娘娘脉象虚浮，气血不畅，恐是风疾之兆。
虽目前尚无大碍，但万不可掉以轻心，需得好生调养，臣这就开个方子，还请娘娘务必遵医嘱。”
刘晗章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前世皇祖母正是因此撒手人寰。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病早己有了征兆，而自己竟浑然不觉，还总把祖母的操劳当作理所当然。
她紧紧攥住太后的手，声音都带上了颤抖：“皇祖母，您一定要听太医的话，好好调养！
章儿以后天天陪着您，看着您服药！”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背，强装镇定地笑道：“傻孩子，不过是太医说得严重些，别放在心上。”
晚膳撤下后，刘晗章仍守在寿康宫。
她紧盯着榻上小憩的皇祖母，连眼皮都不敢多眨，生怕一转头，前世的悲剧又要重演。
太后瞧着她满脸惶惶，到底是心疼孙女儿，遂轻叹一声道：“罢了，今夜就留在这儿歇着吧。”
夜色深沉，朱雀门外的石板道上突然响起一阵凌乱的马蹄声。
“开宫门！
急报！
太子殿下身染重病……”撕心裂肺的喊声惊破死寂，寿康宫窗棂映出明灭不定的烛火。
顷刻间，各宫灯火陆续亮起，远处压低的惊呼和急促的脚步声，将整座宫城搅得人心惶惶。
前世的记忆汹涌而来，即便经历过一次，刘晗章仍是心如刀绞。
她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那张温润如玉的面容。
不过月前，太子哥哥奉旨巡视灾区，还在宫门口接受百官送行。
那日阳光正好，他身着明黄蟒袍，眉目如画，临上马前还特意回头，对躲在人群后的刘晗章微微一笑。
温热的泪水无声滑落脸颊，她颤抖着转头望向榻上的太后，眼神里盛满了恐惧与担忧。
“章儿莫怕。”
太后将颤抖的她揽入怀中，掌心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宋嬷嬷一路小跑着冲进寿康宫:“陛下己选派御医，八百里快马护送前去接应太子殿下！
阿弥陀佛，吉人自有天相，殿下定能平安归来！”
没有用的，刘晗章心想，为了推卸罪责，底下人瞒报拖延，如今瞒不住了才急报。
可太子哥哥早就没了气息，所谓的“迎回”，不过是把一具冰冷的尸体抬回宫罢了。
翌日，钟鼓楼方向传来一声闷响——“咚！”
低沉的余韵穿透重重宫墙，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沉闷的声响接连不断，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众人的心头。
待最后一声余韵消散，太子薨逝的消息，也悄然传遍了整座皇城。
刘晗章整夜未合眼，她抬起头，望向坐在主位上的太后。
太后己是满脸庄重，周身威严疏离，尽显肃穆。
她眸光轻转，朝宋嬷嬷递去一记眼色。
宋嬷嬷心领神会，立即上前将刘晗章引至内室，更换衣物。
刘晗章进了东宫就看见太子妃于氏跪在灵前，她一身粗麻斩衰，头发只用草绳胡乱束起，身形单薄如纸，柩前长明灯忽明忽暗，映着她苍白如死的面容。
太子并无子嗣，她身后空荡荡的，连个捧灵摔盆的人都没有。
她上前抬了下棺盖，纹丝未动，己是封棺了。
“为防病气扩散，陛下己下旨封棺。”
于氏声音嘶哑，红肿的双眼己是流干了眼泪，只面无表情的捻起帛纸放入铜盆。
刘晗章抬眼扫向大殿，二皇子刘晟立在左侧，身着齐衰麻衣，神色肃穆，眼底却隐隐透着一丝复杂。
他微微侧首，目光扫过灵柩，又迅速垂下。
三皇子刘暄跪得稍远，低眉顺目，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不知是诵经还是盘算。
西皇子刘昶年纪尚小，跪得腿麻，忍不住悄悄挪了挪膝盖。
二公主刘晗婉素来与她不对付，此时也只是怜悯的看她一眼，并无言语。
殿内，礼部尚书手持哀册，神情凝重，声音平板地念着太子生平，字字句句，皆是冠冕堂皇的褒扬之词，众大臣皆面露哀戚。
殿角，太医低声嘱咐宫人：“香炉里再加些苍术，疫气未散，仔细冲撞了贵人。”
小太监战战兢兢地添炭，火光摇曳，映出灵柩上精致的螭纹——那是储君的体面，可里头躺着的人，再也不会睁眼了。
和前世一样，因为太子哥哥是感染疫病去世。
众人匆忙拜祭后就纷纷离开，最后偌大的灵堂里，只剩下她与太子妃守灵，人走茶凉，莫过于此。
夜半，永兴帝身侧的李公公便领着两名太医匆匆而来，言道陛下忧心太子妃身体。
太子妃面如槁木，生无可恋地抬起手。
两位太医依次上前诊脉，末了皆朝李公公微微摇头。
李公公见状，温言宽慰了于氏几句，便领着太医退出大殿。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刘晗章暗暗觉得不对劲。
前世的她只当是父皇体恤嫂嫂，此刻回想，却都透着蹊跷。
灵堂本就有太医日夜值守，永兴帝又何必再遣太医专程探脉？
己是深夜，殿中人早就昏昏欲睡，见无人在意，刘晗章便偷偷尾随其后。
“如何？”
李公公的声音传来。
“太子妃并无身孕。”
太医躬身回话。
李公公不再接话，细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连太子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就匆匆封棺，又如何断定太子是被毒杀？
如今又来确认太子妃是否有孕，这番做派，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永兴帝到底是何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