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趣游话外!手机版

您的位置 : 首页 > 乳香迷月录

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03-02
---汴京城外三十里的官道旁,歪脖子老槐树的枝桠在暮色里张牙舞爪。

周允安蹲在泥地上,官袍下摆沾满了黄泥点子。

他伸手拨开女尸凌乱的发丝,指尖触到冰凉的耳垂,那里缀着枚银丝掐成的弯月耳坠。

“推官大人,这...”仵作老秦攥着验尸格目欲言又止。

周允安抬眼望去,老秦的皱纹在火光里忽明忽暗:“死者并非中原人氏。”

火把噼啪爆出个火星子。

周允安就着光亮细看,女尸高鼻深目,脖颈处有圈暗红的勒痕。

他正要开口,忽听得头顶炸开闷雷,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

远处传来衙役的惊呼:“山洪冲下来了!”雨帘里冲来匹枣红马,马背上的驿卒浑身湿透:“报——南郊河堤垮了三十丈!”周允安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望见官道尽头的汴河浊浪翻滚,混着泥沙的洪水正朝这边漫过来。

“快把尸首抬回义庄!”他话音未落,几个衙役已经蹚着泥水扑向板车。

老秦突然抓住他胳膊:“大人您看!”女尸被雨水冲刷过的右手掌心,赫然显出半枚靛青色印记,像是被什么器物烙上去的。

惊雷劈开乌云,周允安浑身一震。

这印记他在刑部密档里见过——三年前泉州港查获的走私船上,那些装着暹罗象牙的檀木箱底,全烙着这样的弯月图腾。

“大人!水来了!”板车在泥泞中打滑,衙役们推着车往高处跑。

周允安刚要跟上,脚下突然踩到个硬物。

他弯腰拾起,是块沾着泥的油纸,凑近鼻尖竟有淡淡乳香。

暴雨如注,周允安攥着油纸回头望时,歪脖子老槐树已经被洪水吞没大半。

女尸的绣鞋从白布下露出一角,银线绣的缠枝纹在雨里泛着冷光。

三日后,汴京南熏门外。

“让开让开!”两个衙役推搡着人群,周允安蹲在当铺柜台前。

掌柜的举着枚金币直哆嗦:“真不关小的事啊!昨儿打烊前在门缝里捡着的......”周允安接过金币,太阳纹在掌心跳动。

这分明是波斯国流通的第纳尔,边缘还沾着星点朱砂。

他想起昨日在城南茶楼,那个突然口吐白沫的掌柜,临死前死死攥着的茶碗底,也沾着同样的朱砂。

“大人!”衙役小六子气喘吁吁闯进来,"西市口有个乞丐说见过波斯马车!"周允安霍然起身,腰间蹀躞带上的铜牌撞在柜台上当啷作响。

波斯使团半月前才到汴京,这案子竟和番邦扯上关系?转过三条巷子,臭水沟旁蜷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

见着官差,乞丐吓得直往墙根缩。

周允安摸出块炊饼递过去:“你说见过波斯人的马车?”“那马车顶上悬着铜铃铛,跑起来叮铃哐啷的。”

乞丐啃着炊饼含糊道,“车里飘出股子怪味儿,像是...像是庙里烧的香。”

周允安瞳孔骤缩,那日暴雨中拾到的油纸,经老秦查验正是裹过乳香的。

突然,巷口传来马蹄声。

周允安回头望去,一驾青篷马车正拐过街角,车帘翻飞间露出半张胡人面孔。

他拔腿就追,腰间玉佩在青石板上磕出脆响。

马车却钻进人群,转眼消失在熙熙攘攘的虹桥码头。

夕阳西沉,汴河上舳舻千里。

周允安扶着河栏喘气,汗湿的官服贴在背上。

河风送来丝缕异香,他循着气味望去,见艘双桅商船正在卸货。

苦力们扛着的檀木箱上,赫然烙着弯月图腾。

“大人!”小六子追上来,“礼部来人说波斯使团主事求见!”周允安望着商船桅杆上飘扬的波斯旗帜,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那女尸耳坠上的银月,与船帆上的金月纹样,在暮色中渐渐重合。

波斯商馆的琉璃灯在夜风中摇晃,映得哈桑额头上的金箔抹额忽明忽暗。

这位使团主事操着生硬的官话,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弯刀:“周大人,我们带着友谊而来。”

周允安端起茶盏,借着氤氲热气打量四周。

屏风后闪过片石榴红裙角,带着熟悉的乳香味。

他故意失手打翻茶汤,滚水泼在波斯地毯上:“哎呀,这茶...”“艾米娜!”哈桑脱口而出。

屏风后转出个蒙面侍女,捧着银盆跪地擦拭。

周允安盯着她手腕上的蛇形银镯——与女尸耳坠的做工如出一辙。

次日清晨,周允安蹲在城南药铺门槛上。

掌柜的翻着账册直冒汗:“上月廿三,是有个胡女来买曼陀罗粉,说是要熏衣裳防虫蚁。”

老秦在旁边冷笑:“够毒死三头牛的份量防虫蚁?”“大人!茶楼伙计招了!”小六子冲进来时带翻了一簸箕甘草,“每月初三子时,都有蒙面人往地窖送木箱!”周允安捻着药柜缝里的红褐色粉末,想起昨日在商船底舱看见的,那些掺着朱砂的乳香。

七月初三的月亮像把弯刀。

周允安贴着茶楼后院墙根,看两个黑衣人抬着木箱钻进地窖。

他悄声跟上,却在转角撞见艾米娜举着烛台,火光映着她脖颈处未愈的掐痕。

“快走!”艾米娜突然用官话低喝,身后传来机括响动。

周允安猛扑向她,三支弩箭擦着发髻钉入门板。

怀中的波斯侍女颤抖着塞给他半枚玉珏:“去大相国寺找智空...”话音未落,哈桑的怒吼震得梁上灰簌簌直落。

艾米娜推开周允安,反手将烛台砸向追兵。

火苗窜上浸过香油的幔帐,瞬间封住通道。

周允安攥着玉珏从狗洞钻出时,整个茶楼已陷入火海。

晨钟撞破汴京的雾霭。

大相国寺的知客僧盯着玉珏脸色骤变,引着周允安七拐八绕进了藏经阁。

经卷后转出个老和尚,脸上的刀疤随着笑容扭曲:“十年了,终于等到这玉珏的另一半。”

原来二十年前,朝廷暗查海上私舶,派往波斯的密探携重要名册失踪。

周允安摸着玉珏内侧的刻痕,那些弯弯曲曲的波斯文经智空翻译,竟是份涉及三省六部的走私名录。

暴雨夜,汴河码头。

周允安带人埋伏在货堆后,看着波斯商船悄然起锚。

当船行至河心,两岸突然亮起火把,水鬼凿穿的船底开始进水。

哈桑抱着檀木箱跳上舢板时,正撞见周允安立在官船船头。

“哈桑主事可知,乳香遇水会凝结成块?”周允安举起浸湿的香块,内里显出***字迹——正是当年失踪密探的绝笔。

哈桑狂笑着要拔刀,却被身后伸来的银簪刺穿咽喉。

艾米娜摘下染血的面纱,露出与女尸相似的眉眼。

她将发簪在裙摆上擦了擦:“姐姐当年带着密信出逃,被他们追到汴京灭口。

我蛰伏十年,等的就是今夜。”

晨光初现时,商船甲板下的暗格被撬开,成箱的暹罗象牙与占城犀角泛着幽光。

周允安望着押解入狱的礼部侍郎,突然想起那日暴雨中的油纸——原来命运早将线索揉碎了,洒在芸芸众生的衣褶里。

汴河码头的晨雾还未散尽,周允安踩着湿漉漉的青砖台阶往开封府走。

腰间蹀躞带上的铜钥匙叮当作响,惊起屋檐下一串麻雀。

转过御街转角时,他忽然顿住脚步——府衙门前石狮子旁,蜷着个浑身湿透的卖花女。

“大人行行好。”

女孩抬起脏兮兮的脸,竹篮里蔫了的茉莉突然散出奇香。

周允安瞳孔微缩,这分明是乳香混着龙涎的气味。

他伸手要扶,女孩却猛地将花篮抛向空中。

漫天白花里寒光乍现,三枚柳叶刀直取咽喉。

周允安仰面倒地,官帽被钉在朱漆大门上。

那“卖花女”袖中抖出软剑,剑尖毒蛇般缠向他脖颈,却在距喉头三寸处被铁算盘架住。

“好俊的波斯剑法。”

账房先生打扮的中年人从门房转出,算珠咔嗒锁住剑锋。

周允安趁机滚到照壁后,袖箭射中刺客右肩。

黑衣人见势不妙,竟反手将软剑刺入自己心口。

府衙后院,老秦验着刺客尸体直咂嘴:“后槽牙藏着毒囊,左肩有新月烙痕。”

周允安用镊子夹起刺客衣襟里的香料残渣,琉璃窗透进的光里,细碎金粉随着动作簌簌飘落。

“是金粟兰。”

小六子捧着《香谱》气喘吁吁跑来,“只有宫里尚服局用得起...”话音未落,外头突然喧哗。

门房来报,说鸿胪寺少卿带着波斯使节闯进来了。

紫袍官员踹开殓房门的瞬间,周允安正将女尸耳坠按在刺客烙痕上。

弯月与新月严丝合缝,鸿胪寺少卿的脸霎时惨白:“周推官这是要构陷友邦?”“下官倒想问,上月廿八鸿胪寺验关文牒,为何少了三张朱批?”周允安从袖中抖出浸过药水的丝绸,原本空白的缎面上赫然显出波斯文书——正是失踪的过关凭证。

波斯副使突然暴起,镶宝石的匕首直刺周允安后心。

电光石火间,账房先生甩出铁算盘,十二枚铜钱嵌入波斯人周身大穴。

鸿胪寺少卿瘫坐在地,官帽滚落露出剃光的戒疤。

当夜,大相国寺地宫。

智空和尚举着火折子,墙上壁画随光影晃动。

画中飞天手持的莲花,正与周允安手中玉珏纹路相合。

“当年你师父追查的何止走私。”

老和尚指尖拂过壁画,“这些颜料里掺着人血金砂,专为掩盖...”轰隆一声,壁画突然塌陷。

烟尘中冲出十余黑衣武僧,手中戒刀泛着蓝光。

周允安被智空推进密道时,瞥见老和尚袈裟下露出半截断箭——与三年前师父遇害时中的箭一模一样。

密道尽头竟是汴河暗渠,周允安浮出水面时,正撞见官船在追捕艘乌篷船。

船头立着个戴斗笠的艄公,转身瞬间,月光照亮艾米娜苍白的脸。

她抛来个油布包,里头账册浸着血迹,最后一页盖着刑部侍郎的私印。

次日五更,垂拱殿。

周允安捧着证物跪在御阶下,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金砂矿脉图就藏在《金刚经》夹页。”

官家指尖敲着龙椅,忽然将茶盏摔得粉碎:“好个六根清净!传旨,即刻查封大相国寺!”暴雨再临汴京时,周允安站在大雄宝殿废墟前。

残破经卷在泥水里翻卷,露出里面金箔压制的山川纹路。

小六子从佛像肚里掏出个铜匣,里头羊皮卷上,西夏文字与波斯数字交错如蛛网。

“大人!”仵作老秦举着块带血的僧衣残片跑来,“这针脚...是尚服局的双面绣!”惊雷劈开乌云,周允安望着宫城方向,终于明白乳香为何要混着金粟兰——那是在掩盖御用香料失窃的真相。

三更梆子响过,周允安潜入尚服局库房。

守夜宫女歪在熏笼旁,手中还攥着半块波斯蜜饯。

他撬开樟木箱锁扣,成匹的缭绫下压着封信,火漆印竟是中书令的私章!突然,窗外传来环佩叮咚。

周允安吹熄火折子躲进帐幔,见两个宫装妇人提着琉璃灯进来。

年长那位抽出缭绫抖了抖,月光透过布料,竟显出大宋边塞布防图。

“好妹妹,明日把这些料子送去李贵妃处。”

妇人轻笑,“就说是用波斯金线新染的霞影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