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禾手里的红糖掉在了地上。
秦卫东抬头看她。
煤油灯的光映在他侧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他今天换了件藏蓝色的确良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
"谁让你进来的？
"苏晓禾声音发抖。
秦卫东合上日记本。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慢条斯理地抚平卷起的页脚。
"锁坏了。
"他说，"我来修锁。
"苏晓禾冲过去抢日记本。
秦卫东举高手，她整个人扑进他怀里。
熟悉的松木香混着烟味钻进鼻子，她腿一软。
"还给我！
"秦卫东单手扣住她两个手腕。
他的掌心很烫，像块烙铁。
"七月十五日，"他念道，"他又喝醉了，把我推下炕......""闭嘴！
""七月二十日，他把我按在井沿上......"苏晓禾抬脚踹他。
秦卫东轻松躲开，顺势把她压倒在床上。
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写得挺详细。
"他呼吸喷在她耳边，"怎么不写后来我怎么哄你的？
"苏晓禾别过脸。
秦卫东的嘴唇擦过她脸颊，带着淡淡的酒气。
"滚开！
"秦卫东没动。
他的大腿压着她的小腹，体温透过布料传过来。
"怕我伤着孩子？
"他忽然问。
苏晓禾浑身僵住。
秦卫东的手慢慢移到她肚子上，隔着衣服轻轻摩挲。
"三个月了吧？
"他声音很轻，"上次在卫生院，我看见你吐了。
"苏晓禾猛地推开他。
秦卫东没防备，后背撞在墙上。
日记本掉在地上，纸页散开。
"不是你的。
"她爬起来整理衣服，"是陈铁柱的。
"秦卫东眼神一暗。
他弯腰捡起一页纸，上面画着个小人，穿着白大褂。
"陈铁柱长这样？
"他把纸举到她面前，"还写秦医生？
"苏晓禾耳朵红了。
她伸手去抢，秦卫东把纸举高。
"还给我！
"秦卫东突然抱住她。
他的手臂像铁箍，勒得她肋骨生疼。
"晓禾，"他声音哑了，"我们回家。
"苏晓禾咬他肩膀。
秦卫东闷哼一声，却没松手。
"没有家了。
"她嘴里尝到血腥味，"你亲手砸的。
"秦卫东身体僵了一下。
上个月吵架，他确实掀了饭桌，碗碟碎了一地。
"我赔。
"他松开一点，低头看她，"赔你新的。
"苏晓禾抬头。
秦卫东的眼睛在暗处黑得发亮，像两潭深水。
她以前最爱他这双眼睛。
"不要了。
"她说，"都不要了。
"秦卫东突然吻下来。
这个吻带着酒气，凶狠又霸道。
苏晓禾捶他后背，指甲隔着衬衫抓出红痕。
"啪！
"一记耳光。
秦卫东偏着头，脸上慢慢浮现指印。
"打得好。
"他舔了舔嘴角，"再来一下？
"苏晓禾气得发抖。
秦卫东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脸上。
"这边也打一下。
"他带着她的手往另半边脸扇，"对称。
"苏晓禾挣不开。
秦卫东的手劲很大，捏得她腕骨生疼。
"疯子！
"秦卫东笑了。
他笑起来眼角有细纹，特别好看。
苏晓禾恨自己还记得这个。
"对，我是疯子。
"他凑近她耳朵，"被你逼疯的。
"门外传来脚步声。
秦卫东立刻松开她，往后退了一步。
"晓禾姐？
"是知青点的王丽，"你在吗？
"苏晓禾慌忙整理衣服。
秦卫东捡起地上的日记本碎片，塞进裤兜。
"在。
"她声音有点抖，"马上出来。
"秦卫东走到窗前，回头看了她一眼。
月光照在他侧脸上，轮廓分明得像刀刻的。
"明天九点，"他低声说，"我等你。
"说完翻窗出去了，动作利落得像只猫。
王丽推门进来时，苏晓禾还在发抖。
"晓禾姐你脸好红。
"王丽放下热水瓶，"发烧了？
"苏晓禾摇头。
她看见地上还有一页日记纸，赶紧用脚踩住。
"秦医生刚走？
"王丽眨眨眼，"我看见他翻墙了。
"苏晓禾没说话。
她弯腰捡红糖，顺手把那张纸抓起来攥在手心。
"你们吵架啦？
"王丽凑过来，"他看起来好凶......""我们离婚了。
"苏晓禾说。
王丽瞪大眼睛。
苏晓禾没理她，径首走到自己床边坐下。
被单上还有秦卫东的味道。
"那......"王丽吞吞吐吐，"林小芳是不是有机会了？
"苏晓禾猛地抬头。
王丽被她眼神吓到，往后退了一步。
"我就随便问问......""她做梦。
"苏晓禾一字一顿地说。
王丽缩了缩脖子，赶紧出去了。
苏晓禾慢慢展开手心里的纸，上面写着一行字："今天他又没回家。
林小芳说看见他在卫生院值夜班，可我去了，他不在。
"纸背面有血迹。
苏晓禾想起来，那是她等了一夜，摔在台阶上磕破的膝盖。
她把纸撕得粉碎，扔进煤油灯里。
火苗窜起来，映得她眼睛发红。
窗外，一个黑影悄悄离开。
秦卫东站在树下，看着窗上映出的剪影。
他摸出兜里的日记碎片，其中一张写着："孩子不能没有爸爸。
再给他一次机会。
"秦卫东把这张纸小心折好，放进衬衫口袋，贴着心口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