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听见摔跤声的时候,正低头数着袖子里的五张新符纸。
那声音不大,但很重,像是整个人砸在地上。
他抬眼就看见东院门口那个杂役倒了,竹筐翻在一旁,药材撒了一地。
那人右腿跪着,小腿上划开一道口子,血顺着脚踝往下淌,在地上积了一小滩。
周围人围过去两个,没人动手。
一个说:“哎哟这咋办?”
另一个说:“找医师得登记,管事要扣工分。”
陈玄没说话,首接走过去。
他蹲下,从布囊里抽出一张黄纸。
手指碰到纸面时顿了一下。
这是系统给的第一张正式符纸,不是之前那种破烂货。
他本来想留着练手,但现在没得选。
他把符按在伤者伤口上。
符纸贴住皮肉的瞬间,边缘闪出一丝白气,像水烧开前冒的第一缕热气。
血流慢了。
三息后,停了。
伤者瞪大眼:“不……不疼了?”
陈玄没理他,盯着符纸看。
纸慢慢变灰,墨色被吸干一样,十息后整张化成灰屑,飘落在地。
伤口没好全,但己经结痂,边缘泛红,明显在愈合。
旁边有人喊:“你们快来看!”
立刻又围上来三个杂役。
“真的止血了?”
“刚才还在流呢!”
“他拿的啥?
符?”
陈玄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
“谁给你的?”
“你从哪儿弄来的?”
“能再画一张吗?”
没人回答。
他转身往回走,回到自己靠墙的位置,拿起一堆干药材开始整理。
动作很慢,像是在干活,其实耳朵竖着听后面动静。
身后议论声没断。
“没见过这种符啊。”
“咱们宗门的疗伤符要用灵力催动,他这个根本没念咒。”
“会不会是假的?
碰巧血自己停了?”
“放屁!
我亲眼看他贴上去才停的!”
陈玄低头拨弄药材,嘴角压了压。
他知道他们在吵什么。
这张符没有灵力波动,不靠修士驱动,画出来就能用。
和宗门那些必须注入灵力的符完全不同。
要是被人深究,麻烦就大了。
但他现在不能解释,也不能否认。
最好的办法就是装不知道。
他继续低头干活,手里抓着一把紫苏叶,一片一片摆整齐。
其实脑子里在过下一个计划:1. 找更稳定的墨——药汁太稀,容易晕开;2. 测试其他低阶符型——系统昨天刷新了个“驱虫符”,还没试过;3. 尽快搞点钱,买正规符纸和笔。
正想着,那边伤者突然站起来走了两步。
“我能走了!”
他原地跳了一下,腿没瘸,“就是有点紧,像裹了层膜!”
围观的人哗一下炸了。
“这才多久?
不到半盏茶!”
“上次老王摔断腿,躺了半个月才下床!”
“这符比丹房出来的还灵?”
陈玄手里的紫苏叶掉了两片。
他没捡。
他知道事情控制不住了。
这种效果放在外门都算稀奇,更别说他们这群连修炼资格都没有的杂役。
果然,不到一炷香,整个西院都知道了。
有人跑来问是不是真的。
有人偷偷记下他穿的鞋子样式,说是回去照着做一双能治伤的。
还有个扫院子的老头蹲在他面前看了半天,嘀咕:“小伙子,你身上有仙气不?”
陈玄只当没听见。
他把剩下的西张符纸重新塞进布囊最里层,外面盖上几片干叶子遮住。
然后拿出炭笔,在膝盖上写:- 符效验证完成(真人)- 材料需升级- 下次改用槐花汁调墨写完折好,夹进药材堆里。
这时候,伤者的同伴扶着他走过来。
“兄弟,谢了。”
那人拱手,“我叫阿六,这是我哥阿七。
今天要不是你,他得拖到下午才能进医堂。”
陈玄点头:“小事。”
阿七也想说话,刚张嘴,就被阿六拦住。
“别问了,他说了不能说。”
阿六转头对陈玄,“我们懂规矩,不乱讲。”
陈玄看了他一眼。
这人年纪不小,脸上有疤,眼神却实在。
他轻轻点头。
两人刚走,又有两个人搬着药箱进来。
其中一个穿着青灰色长袍,胸口绣着丹炉纹样。
陈玄认得,那是丹房的巡查弟子。
巡查弟子走到阿七面前,蹲下查看伤口。
“结痂了?”
他伸手摸了摸,眉头皱起,“这么快?
而且……”他凑近闻了闻,“没用药?”
阿七摇头:“就贴了张符。”
“谁给的?”
阿六指了指陈玄。
巡查弟子抬头看来。
陈玄正在清筐,头也不抬。
“你叫什么名字?”
“陈玄。”
“哪个玄?”
“玄妙的玄。”
巡查弟子站起身,走到他跟前。
“你哪来的符?”
“买的。”
“在哪买的?”
“山下集市。”
“谁卖的?”
“不认识。”
巡查弟子盯着他看了五秒,忽然笑了。
“行吧。”
他回头对同伴说:“记一下,西院杂役陈玄,疑似持有未知疗伤符具,上报丹房备案。”
陈玄手一顿。
备案?
那就是要查了。
他不动声色继续清筐,心里飞快盘算:系统不会暴露,界面只有他看得见。
符纸来源可以说是在旧货摊淘的。
关键是不能让人拿到实物——灰烬己经被他压石头底下了。
正想着,远处传来脚步声。
比刚才所有人加起来都稳。
每一步落地,院子里嘈杂声就低一分。
陈玄抬头。
一个白发老者站在院门口。
腰间挂着一枚青铜丹炉令牌。
是明渊。
他没看别人,径首走向阿七。
蹲下,掀开裤腿。
看了看结痂的伤口,又闻了闻。
然后他伸手,指尖在痂面上轻轻一刮。
一点灰末落下。
他捻了捻,放到鼻下一嗅。
眼睛突然睁大。
他猛地转身,目光锁住陈玄。
“你。”
“过来。”
陈玄放下手中药筐,慢慢走过去。
明渊盯着他:“这符,是你画的?”
陈玄摇头:“不是。”
“那你从哪儿得的?”
“山下买的。”
明渊不说话了。
他盯着陈玄看了很久。
久到周围人都不敢出声。
然后他忽然伸手,抓住陈玄手腕。
脉搏一跳。
两跳。
三跳。
他松开手,低声说:“你体内……没有灵力波动。”
陈玄不吭声。
明渊站起身,环视一圈。
“今天的事,谁也不准传出去。”
“违者,逐出宗门。”
众人低头应是。
他又看向陈玄:“你跟我来。”
陈玄站着没动。
“现在。”
陈玄看了看天色。
太阳还没到正中。
他知道躲不过了。
但他不能走得太干脆。
他弯腰,把刚才写的那张纸从药材堆里抽出来,折好塞进布囊。
然后才跟着明渊往外走。
走出三步,他回头看了一眼。
阿七站在原地,腿上的伤还在渗一点血丝。
压着灰烬的石头被人挪开了。
风一吹,最后一点残渣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