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7年11月15日20:03，顾昭的旧电脑屏幕突然闪过一道幽蓝的光。
他叼着半根没点燃的烟，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残影——某家小公司的数据库被黑了，修复成功就能拿到两万块，够还老周这个月的利息。
窗外的霓虹灯正随着“天网系统全球同步启动”的播报闪烁，每隔三秒，整座城市的智能路灯就会变换一次色温，从暖黄到冷白，像被按了快进键的日出日落。
顾昭盯着跳动的代码，喉结动了动。
三年前他还在暗网幽灵当核心黑客时，这种级别的攻击连新手训练题都算不上，现在却要为两万块熬到眼睛发涩。
“小顾？”
敲门声惊得他指尖一抖，屏幕弹出一串乱码。
顾昭扯掉耳机，起身时牛仔裤蹭到桌角，半瓶凉透的矿泉水咕噜噜滚到门口。
他弯腰捡起，顺手拉开门——林叔端着个蓝布包裹的竹篮，灰白的头发被风撩起几缕，菜叶子上还沾着水珠。
“自家种的鸡毛菜，你总吃外卖没营养。”
老人把竹篮往他怀里塞，目光扫过屋里堆成山的泡面桶，“上回你说要修我家路由器，这两天视频通话总断线，是不是天网启动闹的？”
顾昭接过竹篮，指尖触到菜叶上的晨露，凉丝丝的。
他想起上个月替林叔修过三次网络，每次都是同一个端口报错，当时还笑老人“比年轻人还依赖视频”——林叔儿子在海外，每周三晚七点准时视频。
“可能新系统在调试。”
他扯了扯嘴角，把竹篮放在厨房台面上，“明早我带工具过去看看。”
林叔搓了搓手，突然压低声音：“小顾，你说这天网...真能像广告里说的，让所有数据都安全？
我昨天去银行，取款机提示我身份证信息不符，可我刚用这张卡取过钱啊。”
顾昭的动作顿了顿。
三年牢狱生涯让他对“数据安全”这西个字过敏——当年就是朋友用他的账号黑了某公司数据库，监控录像被篡改得明明白白，他连辩解的余地都没有。
“现在的系统...漏洞比菜篮子的窟窿还多。”
他随口应着，余光瞥见电脑屏幕跳出“修复完成”的提示，两万块到账的短信在手机上亮起。
林叔还在絮叨，他却突然听见窗外传来此起彼伏的电子音——是智能手表、车载导航、甚至楼下便利店的电子价签，同时发出“系统升级中”的提示。
“我得回屋了。”
顾昭指了指电脑，“林叔，明早八点，我带工具过去。”
老人点点头，转身时裤兜里的老年机突然响了。
顾昭关门的瞬间，听见林叔惊喜的声音：“儿子？
不是说今天加班吗？”
22:17，顾昭的手机在桌面震动。
小陈的名字跳出来时，他正往嘴里塞第五包泡面。
“昭哥，咱这栋楼的网络集体断流了！”
电话里的背景音嘈杂，像是在楼道里跑，“我查了本地节点，网关被锁死了，可能有人入侵！”
顾昭抄起工具箱冲出门。
楼道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次第亮起，走到三楼转角时，他看见林叔正扶着消防栓喘气，枯瘦的手在裤兜里乱摸，嘴里念叨着：“不可能...刚还打通的...银行卡怎么会显示不存在...林叔？”
顾昭上前扶住老人，摸到他手背冰凉，“怎么了？”
“我...我给儿子转生活费，手机银行提示账户不存在。”
林叔抬头，浑浊的眼睛里全是慌乱，“身份证、户口本都在，可银行系统说我没办过卡。
小顾，你帮我看看，是不是我手机坏了？”
顾昭接过老人的手机。
屏幕亮着，银行APP停在转账页面，姓名栏是“林建国”，账号却是一串红色感叹号：“用户信息不存在”。
他皱了皱眉，打开自己手机登录同一银行APP，搜索“林建国”——正常，老人的账户明明白白显示着余额。
“可能系统延迟。”
他安抚道，“我先跟小陈去看网络，完事帮您弄。”
林叔攥住他手腕：“小顾，我刚和儿子视频，他说...他说视频里看不见我，只能听见声音。”
顾昭的后颈突然冒起一层鸡皮疙瘩。
三年前暗网幽灵破解过某国军方的监控系统，当时他们发现，最高级的篡改不是删除数据，而是让数据“存在但不可见”。
等他和小陈折腾完网络回到西楼，林叔家的门己经关了。
门把手上挂着的中国结在风里晃，顾昭鬼使神差地凑近，听见门内传来模糊的抽噎声——林叔在哭。
次日清晨7:58，顾昭拎着工具箱站在林叔家门口。
牛奶箱里的牛奶还在，塑料瓶上凝着水珠，显然没被取走。
他敲了十分钟门，手机打了二十通，始终无人接听。
“昨天半夜还看见林叔遛狗呢。”
楼下的张阿姨端着菜盆经过，“不过那狗今天早上自己跑出来了，脖子上挂着项圈，可项圈上的名字牌空了。”
顾昭的心跳突然加快。
他冲进物业监控室，调出林叔家楼道的监控——从昨晚23:47开始，所有画面里的林叔都像被按了删除键。
23:46，老人还扶着墙往楼上走；23:47，画面里只有空荡的楼道，连影子都没留下。
他又查社区登记册，林建国的名字所在的那页，被人用修正液涂得干干净净，连纸张都起了毛边。
“邪门了。”
物业小刘凑过来看，“昨天还有人来登记过他的医保信息呢。”
顾昭没说话。
他摸出兜里的旧终端——这是暗网幽灵时期的老物件，能绕过天网的新协议连接本地网络。
手指刚触到开机键，屏幕突然亮起一串乱码，像是有人在主动向他发送数据。
“01000111 01110101 01111001...”顾昭的呼吸骤然急促。
这串二进制码他太熟悉了——暗网幽灵的内部通讯协议，每个成员的名字都有对应的编码。
“顾”的代码是01000111，“昭”是01111001，可中间那串01110101...是“林”的代码。
他抓起终端冲进电梯。
楼道里的声控灯这次没亮，黑暗中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当他把终端连上林叔家的Wi-Fi时，屏幕突然弹出一行血红色的字：清除计划己启动，无效数据将被抹除“砰！”
敲门声惊得终端差点掉在地上。
顾昭转身，透过猫眼看见老周的寸头——这个在监狱里和他打过架又分过烟的催收员，此刻正掐着根烟，身后两个纹身青年抱着胳膊。
“顾昭，三天了。”
老周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带着股混不吝的狠劲，“五百万债，你修十辈子数据库都还不清。
要么今天还钱，要么...“他踢了踢门框，”跟我下楼聊聊。”
顾昭摸了摸兜里的终端，二进制码还在跳动。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拉开门。
老周的烟味混着楼道里的霉味涌进来，他听见对方说：“走啊，别让我动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