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港口被薄雾缠绕，鱼腥味和新鲜木材的气息交织在湿润的空气里。
几只胖鸥在桅杆间盘旋，偶尔落在甲板边，眨着眼睛观看码头上的一群人——他们像即将上场的戏剧演员，眼神各异，神色中写满了沉甸甸的野心与迫不及待的期待。
“嘿，埃德蒙，你确定咱们这艘船，不会一出海就成‘食人鱼的自助餐’？”
马奇正挎着药箱蹲在甲板上一块松动的木板上，那张脸还带着混混的睡意。
他手肘一挥，刚好把随身的小瓶子碰翻，里面紫色的液体咕咚咕咚滚到水手靴下。
埃德蒙·雷布克叹口气，笑着拍了拍自己刚修补的舵轮。
他的手上还沾着油迹，一头浅褐发在早晨微光里根根分明。
他挺首背脊，目光顺着船舷扫过，声音带着惯有的轻快和自信：“放心。
疾风号只会让食人鱼排队买票，从头到尾领略大海的风浪料理！”
话音刚落，甲板上传来一声低沉的冷笑。
希尔达背对众人，手中翻阅一份折得整整齐齐的航海账本。
红发被晨雾润湿，在脑后束成利落的马尾。
她冷静地道：“除非你把账本吃了，船的修理预算就只够你们一人逃生——你猜是谁先跳？”
埃德蒙夸张地捂胸口，假装受伤。
马奇则吹了声口哨，把一片稀奇古怪的叶子塞进嘴里嚼得作响。
“我的钱都花在药水和幸运符上了，谁要是栽倒第一个，我负责***。”
此时，船梯上传来脚步声，一只手将航海罗盘随意地扔到船头——克拉拉·暮影拖着大号旅行包，一边拨弄着指针，一边扬扬下巴，语气里掩不住嚣张：“航线己经定好，没有我，这支‘疾风号’恐怕连礁石都绕不过去。
埃德蒙，记得上次你迷路的丑态吗？”
“当然记得。”
埃德蒙装作痛苦地呲牙，“尤其是迷失在那家叫‘鹦鹉拐角’的酒馆里，你还赢了我三天口粮！”
马奇装模作样地举手，“我那次明明只看见你们在跟店主掰手腕，结果，酒馆全瘫了。”
欢声笑语在晨雾中散开，像一串泡沫升腾。
甲板上七手八脚地整理着杂乱的工具和物资：破旧的水桶、闪着异光的药瓶、被克拉拉称为“幸运物”的鸡毛和骰子。
每个人神情专注，动作间却不时传来打趣和互损。
希尔达终于合上账本，声音扬起，“够了。
所有人***，我要宣布今日出航事宜。”
她一脸严肃地环视船员，目光有意无意停在埃德蒙脸上。
气氛霎时变得紧绷起来——全港口的人都知道，只有当希尔达用这种调子说话，接下来八成有苦差事分配。
埃德蒙连忙用力咳嗽两声，装出指挥的样子：“在我们伟大的战略家发号施令之前，请大家鼓掌欢迎此次冒险的绝对船长——也就是我本人。”
克拉拉懒洋洋地鼓了两下掌，马奇抱着药箱蹦起来大喊：“船长，快说，我们第一站是哪个藏宝图上的‘黄金贝壳’？
我己经迫不及待准备把幸运符藏进你的枕头底下！”
“抱歉，黄金贝壳还没到时候。”
埃德蒙笑容收敛几分，认真起来。
“第一站，是泽宙海域西北角的暗礁湾。
传闻海神教最近在那里活动频繁，我们要去那看看有没有新线索——别忘了我们要做的，不只是寻找宝藏，而是建立一支让七海都忌惮的疾风海盗团！”
他摊开一幅羊皮海图，众人围了上来。
海图边缘隐约可见刀痕与烙印，颜色斑驳却异常清晰。
希尔达沉思片刻，指尖在暗礁湾旁敲了敲。
“那里潮汐变幻，暗流危险，还经常有黑骨的人出现……你确定？”
马奇一把攥起帽沿，嚷嚷道：“我这周的晦气己经攒够，能不能让黑骨团见识见识我的大号魔法炸弹？”
他说着便掏出一小瓶泛着奇异荧光的药剂，被希尔达一把按回去。
“控制住你那只手，不然第一个下海的就是你。”
希尔达冷静如冰。
众人说笑间，港口另一边鼓声渐响。
人流在岸边聚拢，传言今日有三支新海盗团要竞相出海，甚至有人在暗中下注哪支船连一周都熬不过。
埃德蒙全然不为所动。
他走上船头，双手搭在斑驳的船舷上，沉声道：“不管别人怎么看，疾风号要带你们闯出一条前所未有的路。
海图之外的世界，没人能把我们送回岸上，除了我们自己。”
骤然的清风掠过甲板，将他们的旗帜吹得猎猎作响。
旗面上“疾风骷髅”标志新近绘成，一颗笑着的骷髅头戴着破毡帽，眼眶中嵌着金色贝壳——这正是他们共同的信物，也是赌上性命的宣言。
“所有人就位！”
埃德蒙高声喊道。
桅杆上传来一声兴奋的吆喝，水手们开始拉帆，绳索与滑轮吱呀作响，雾气中的船身一点点动了起来。
马奇还在甲板上小跑追着一瓶滚落的麻醉剂，克拉拉早己站上瞭望台，望着远方若有若无的海线自言自语：“若再有个大赌局，这小船能不能赢‘明焰号’十米先到？”
希尔达收起忧虑，把厚重的账本塞进衣襟里，默默走到舵前站定，与埃德蒙并肩。
船只徐徐驶离码头，港口的喧嚣渐行渐远，前方海雾中影影绰绰，有暗礁也有机遇，有传说中的宝藏，也有黑骨海盗团的记号旗在西边若隐若现。
没人再说话，只有海浪和风声伴随脚下的疾风号。
每个人都紧握着各自的信念，却在这一刻，因大海而结为同盟者。
疾风号越过港湾边界，驶入泽宙海域宽广的蔚蓝。
那面镶着黄金贝壳的骷髅旗，越来越高，仿佛能向世界宣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