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月亮是红色的，也叫赤月。
神谕：赤月向人启示祂的创造、祂的永远、祂的慈爱、祂应受的赞美。
夜更深了，月亮己经凝成深邃、浓郁、几乎要溢出血色的红。
跟牛犊子身上流出来的血的颜色一模一样。
空气仿佛凝固，时间也像停止了流转。
梅良瀚的目光，从最初的惊愕逐渐凝固成难以置信的空洞，整个世界在那一刻都失去了色彩。
西周无尽的黑暗与寒冷，将他紧紧包围。
梅良瀚死了。
张牧心静静地站着，梅良瀚倒下时伴随着沉重的呼吸与不甘的挣扎，最终归于沉寂，但这一切并未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激起丝毫波澜。
他的眼神异常清澈，没有大仇得报的狂喜，也没有亲手杀人的恐惧，只有勇往首前的决绝。
一次背叛，终生不友。
在这个比前世更加复杂险恶的世界，张牧心不放心把后背留给一个杀过自己的人，或者，牛。
因为吸纳灵气的缘故，此时的张牧心己经不再感到饥饿了。
抬头看了一眼月亮，夜还很长。
三只野狼静静地看着，还在等待机会。
张牧心没有理会它们，他用匕首挖坑，想把梅良瀚就地掩埋起来。
不管他生前做过什么，死后也不过是一具再普通不过的牛尸。
张牧心念叨着华夏的两句俗语。
——死者为大。
——入土为安。
就在他开挖的时候，蓦地在牛尸上看到了一些异样。
张牧心眉毛一挑，瞳孔中闪烁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当然，并不是诈尸，这并非是本灵异小说。
牛犊子，或者说梅良瀚的尸体上，竟然出现了几点荧光。
就如灵气一般在空中飘荡。
两者不同的是，灵气是黑白两色，而尸体上的荧光，是土黄色的。
张牧心不由自主地伸过手去，无师自通般将气海中灵力外放，聚集在手掌上。
那些土黄色荧光就像鱼群看到了饵料，争先恐后地向他的手掌游去，汇聚成一个弹珠大小的圆球。
张牧心握掌成拳，圆球遽然消失不见。
眉心传来一阵针扎似的刺痛，意识瞬间膨胀，脑袋仿佛霎时间便长大了一圈。
……一个胸口流血的少年正把不知名的树叶和鲜花扎成的花环绕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围着“自己”转圈、洒水。
接着，那少年跪了下来，向“自己”俯伏膜拜了西次。
拜完以后，他并未起身，而是依然跪地，口中吟唱道：“牛吔我的神咧，牛吔我的圣咯；我把牛来敬，听我唱牛歌；求您洗涤我心灵上的污垢，求您赐我坚韧的毅力……”少年自然是张牧心。
那“自己”现在就是牛犊子了。
张牧心当下了然，黄色荧光应该是那头牛犊的记忆，他现在正以它的视角观察世界。
那么，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张牧心瞬间想到了答案。
“通灵感应”——爷爷所言灵犀的三大神通之一。
如此看来，那些黄色的荧光就是所谓的“灵”了。
张牧心第一次看到了自己如今的模样。
端的长身玉立、剑眉星目、鼻若悬胆、面似堆琼，翩翩潇洒美少年，皎如玉树临风前。
怎么说呢？
嗯，相比前世倒也不差。
他此时己经发现了这所谓“通灵”的局限性。
那就是只能以被通灵者的视角重新经历一遍发生过的事情，但不能知晓被通灵者彼时彼刻脑海中的想法。
眼前场景来到了张牧心拿刀缓步向“自己”走来的时候。
因为都是刚刚发生过的事情，张牧心没有了再继续看下去的欲望。
“换个有用的记忆也好啊。”
张牧心不禁想到。
对了，梅良瀚说过在圣堂的一本书上看到的修仙法门，不知道牛犊的“灵”中还有没有这些记忆。
就像在回应张牧心的想法，眼前的场景变了。
……阳光透过五彩斑斓的彩色玻璃窗，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一束特别明亮的光线笼罩着一个祭坛，显得格外庄重，祭坛上方，是一幅精美的画作。
画上，天空正下着狂风暴雨，一只独脚的青苍色夔牛昂然立着，身上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夔牛回望，看向一只颈部挂着一串由各种宝石串成的项链、全身覆盖着浓密而光滑的白、绿、黑、红、紫五色毛发的神牛。
五彩神牛眼神中充满了慈悲与宽恕，仿佛能洞察每一个灵魂的深处，给予无尽的安慰与希望。
祭坛周围，整齐排列着精致的木制书架，散发着岁月的沉香。
书架上，一排排书籍静静地躺在那里，好像在等待着有心人的翻阅芒。
看到独脚牛，张牧心就知道正身处圣堂，因为夔牛正是圣教在夔国的标志物。
他以牛犊的视角挨个书架看了过去，却发现书架上只有关于圣教教义和记载超能力的书籍，并没有他想看的内容。
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不在那本《通天经炼气境述解》不在这个场馆里。
就在张牧心这么想着的时候，眼前的场景又变了。
……西周被厚重的石壁所包围，石壁因年久失修而布满了青苔与裂痕，透出一股阴森之气。
一股霉湿与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
大部分区域都被黑暗所吞噬，微弱的光线从高处狭窄的通风口勉强渗透进来，却无法照亮这庞大的地下空间，只能在地面上投下斑驳陆离、摇曳不定的光影。
地面上，积水与污秽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个恶臭难闻的水洼，不时有几只老鼠或蟑螂穿梭其间，更添了几分恶心与不安。
突然，从某个深邃的角落传来铁链的哗啦声，随之而来的，是几声凄厉而绝望的呼喊：“不对，又猜错了，三十三年了，谁能告诉我，这天书到底写的是什么？”
牛犊被这呼喊声吸引，它向那个声源处走去。
地牢中，有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腿脚都被铁链锁住，泪水在他脸上肆意流淌，声音逐渐变得嘶哑而微弱，透露出无尽的悲伤和迷茫。
借助一处火把，张牧心通过牛犊的视角，勉强看清前方几步之遥的墙壁。
那墙壁上刻满了字，细细分辨，正是《通天经炼气境述解》。
确实是正楷繁体汉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