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眠的手指在发烫的玉坠上猛然蜷缩，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砖缝隙间，瞬间洇开如活物般游走的纹路。
甬道尽头的玄色身影动了，银发扫过石壁带起细碎磷火，谢辞苍白的面容在幽光中忽隐忽现，眼尾那道她亲手处理过的疤痕此刻正狰狞地跳动。
“别过来！”
她的尖叫在墓室里撞出回音，后背死死抵住冰凉的石壁。
记忆如走马灯般闪过——教他认字时落在发间的草屑，他第一次杀人后颤抖着藏进她怀里的温度，还有春梦中那近乎窒息的禁锢。
可眼前的谢辞周身萦绕着黑雾，墨色衣摆无风自动，分明是她从未见过的、彻底黑化后的模样。
沈砚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往后拽，冷光灯扫过地面时，他们同时僵住——那些被血珠激活的纹路竟组成了巨大的星图，每道裂痕都精准对应着温眠十年来入梦的日期。
更骇人的是，星图中央凹陷处，赫然嵌着半枚与她怀中玉坠契合的虎符。
“这是镇魂阵。”
沈砚的声音发颤，“有人用你的脑电波作为引，将他的魂魄困在了生与死的夹缝里...”话音未落，谢辞己经鬼魅般逼近，他的指尖擦过温眠的脸颊，带来刺骨寒意：“阿眠终于来看我了。”
他的瞳孔里翻涌着浓稠的黑雾，却在触及她惊恐的眼神时突然碎裂成星光，“我等了你三百年...为什么现在才来？”
温眠感觉心脏被无形的手攥紧。
眼前的谢辞时而是记忆里怯生生拽着她衣角的幼童，时而是偏执狂笑着屠杀仇人的摄政王。
当他冰凉的唇贴上她颤抖的耳垂，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细节突然清晰——原来每次梦境结束前，他眼底的绝望都浓得化不开；原来他反复追问“会不会离开”时，指甲早己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血痕。
“你根本不存在！”
她声嘶力竭地喊着，却在玉坠爆发出刺目红光的刹那，被卷入记忆的漩涡。
三百年前的画面如潮水般涌来：谢辞在登基当夜服下剧毒，以魂飞魄散为代价启动禁术；他跪在布满他们回忆的冷宫里，将半枚虎符嵌入镇魂阵，嘶吼着“我要她永远记得我”；而最后那道穿透他胸膛的剑光，竟是为了保护从现代意外坠入阵眼的温眠...现实与虚幻在剧痛中重叠，温眠看着自己的指尖逐渐变得透明，而谢辞的黑雾正贪婪地缠绕上来。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我害了你...”她泣不成声，却在沈砚突然的惊呼中清醒——墓室开始坍塌，镇魂阵的星图正在吞噬一切。
谢辞猛地将她护在怀中，黑雾化作锁链缠住即将坠落的巨石：“快走！
这次...换我放你离开了。”
碎石如骤雨般砸落，温眠被谢辞按在胸前的瞬间，听见他胸腔里传来锁链崩裂的脆响。
缠绕在巨石上的黑雾锁链寸寸碎裂，那些曾是他执念凝成的桎梏，此刻正被镇魂阵的吸力反噬成锋利的刀刃。
“不！”
她挣扎着抬头，却被谢辞扣住后颈强行埋进他肩窝。
血腥味混着雪松香扑面而来，他的声音在剧烈震颤中穿透耳膜：“阿眠总说外面的世界有铁鸟能载人上天...”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发顶，分不清是血还是泪，“这次换我送你去看。”
沈砚的手电筒光束在坍塌的甬道里疯狂摇晃，他嘶喊着“阵法核心在星图中心”，话音未落就被突然扭曲的空间吞噬。
温眠的指尖己经透明得能看见谢辞跳动的心脏，而他正将黑雾化作巨翼，生生撕开镇魂阵的漩涡。
每道裂缝边缘都泛着诡异的紫光，像无数张吞噬灵魂的嘴。
“你在燃烧魂魄！”
温眠终于看清那些黑雾消散后，谢辞银发下蔓延的金色纹路——那是魂飞魄散的前兆。
记忆突然闪回冷宫里他第一次学会生火的模样，少年举着跳动的火苗，眼睛亮得像藏着整个银河：“姐姐说火能驱散黑暗，我以后要做你的太阳。”
此刻“太阳”正在她眼前熄灭。
谢辞强行将半枚虎符按进她掌心，剧痛让温眠的意识瞬间清明——虎符表面浮现出她从未见过的古篆：“以魂为引，以命为契”。
镇魂阵的吸力突然转向，将她整个人拽向星图中央的黑洞。
“谢辞！”
她伸手去抓那道即将消散的玄影，却只攥住一缕冰凉的黑雾。
谢辞的声音在虚空中破碎成无数碎片：“记得...冷宫里第三块砖下...”墓室彻底坍塌的轰鸣淹没了后半句话，温眠感觉身体被撕裂成无数光点，在坠入黑暗前的刹那，她看见谢辞笑着吹散缠绕在她手腕的黑雾，银发在毁灭的光芒中化作千万只振翅的蝶。
当温眠再次睁开眼时，正躺在医院的急救室。
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里，她颤抖着摊开掌心——半枚虎符滚烫如烙铁，而上面的古篆正在皮肤下蔓延，最终在手腕处凝成细小的火焰图腾。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雪，她恍惚听见遥远的时空传来熟悉的低语：“阿眠，这次...换我做你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