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1993年4月7日 雨林秋寒蹲在纺织厂后巷的积水坑前，
胶鞋底压着几片被雨水打湿的梧桐叶。死者仰面躺在污水里，蓝布工装被血染成紫黑色，
脖颈处深可见骨的刀口像张咧开的嘴。"第四起了。"法医老张的叹息混着雨声，
"和前三个一样，致命伤在颈部动脉，凶器是双刃匕首，作案时间都在凌晨三点到四点之间。
"她伸手拂开黏在死者脸上的湿发，四十岁上下的女工双目圆睁，瞳孔里凝着最后的光。
突然，一抹幽蓝刺痛眼角——在死者紧攥的右手食指与中指间，夹着枚蓝翅凤蝶标本。
"蝴蝶又出现了。"实习警员小周举着相机的手在抖，"林队，
这到底......"林秋寒站起身，雨水顺着警用雨衣的帽檐往下淌。
远处纺织厂斑驳的红砖墙上，"抓生产促改革"的标语正在风雨中飘摇。
厂区深处传来女工们压抑的啜泣，像一根生锈的铁丝勒进太阳穴。回到局里时，
刑警队长老陈正在会议室吞云吐雾。
泛黄的案情板上贴着四张照片：3月12日仓库保管员王红梅，3月19日质检员张丽芳，
3月26日车间主任赵春燕，4月7日挡车工李秀英。每张照片下方都别着枚蓝翅凤蝶标本，
在日光灯下泛着妖异的金属光泽。"省厅限期半个月破案。"老陈把烟头按灭在搪瓷缸里，
"纺织厂下个月就要改制，市里不想闹出太大动静。
"林秋寒把湿透的笔记本摔在桌上："四个女工，同车间同班组，死亡时间间隔七天。
凶器相同，作案手法相同，现场都留有这种蝴蝶标本。"她举起证物袋，
"这不是普通连环杀人案，是仪式性的复仇。"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老张推门进来，
白大褂上沾着解剖室特有的福尔马林味："我在李秀英指甲缝里发现些东西。
"他递来玻璃片，"虽然被雨水泡过，但应该没错——是印刷油墨。"林秋寒突然想起什么。
她抓过现场照片，四名死者僵硬的手指都有不自然的蜷曲。翻到李秀英的特写时，
终于看清那些藏在掌纹里的暗蓝色痕迹——是未干透的油墨被雨水晕开的形状。"小周！
"她抓起车钥匙，"去光明印刷厂！
"二、1993年4月8日 阴印刷厂车间弥漫着油墨的酸味。林秋寒站在墨池前，
看深蓝色液体在搅拌机里翻涌。
值班师傅说昨夜确实有人来过："说是要补印纺织厂的改制宣传单，
我瞧着面生......"话音未落，角落的废纸堆突然发出簌簌响动。林秋寒拔枪的瞬间，
一个黑影从窗台翻了出去。等她追到后院，只看到晾晒的油纸在风中晃动，
最边缘那张沾着半个泥脚印——39码胶鞋，前掌有十字形防滑纹。"是女式工装鞋。
"小周蹲下身取证，"和纺织厂发的劳保鞋一样。"回程路上，
林秋寒盯着证物袋里的油墨样本出神。雨刷器在车窗上划出扇形轨迹，
某个模糊的片段突然浮现：二十年前的夏夜，母亲伏案写作的背影，
台灯下压着枚蓝翅凤蝶标本。那晚的雷声特别响。母亲匆匆将一摞稿纸塞进铁盒，
抱着她躲进地窖。后来发生了什么？记忆在这里戛然而止，只剩下医院消毒水的气味，
和父亲布满血丝的眼睛。"林队！"小周的惊呼将她拽回现实。十字路口，
一辆黑色桑塔纳歪斜着撞上电线杆。驾驶座上的男人额头抵着方向盘，后颈插着把匕首，
血顺着真皮座椅往下淌。林秋寒的手按在车门把手上突然僵住——在男人西装翻领处，
别着枚蓝翅凤蝶胸针。三、化验室的排风扇发出沉闷嗡鸣，
林秋寒隔着防护镜凝视载玻片上的油墨样本。当试剂滴落的瞬间，
深蓝色斑痕突然如活物般扭动，蜕变成蛛网状的猩红纹路。"改良型曙红染料。
"老张的镜片反着冷光，"八十年代青川纺织厂***颜料，遇碱性物质会显出血色反应。
"他抽出档案柜最底层的铁盒，取出一枚锈迹斑斑的工牌，"和你母亲那枚徽章成分相同。
"林秋寒的指尖抚过证物袋里的"先进工作者"徽章，
镀银背面"1983"的刻痕已模糊不清。
昨夜在凶案现场发现的第五枚蝴蝶标本正躺在隔壁解剖台，
金属蝶翼在无影灯下折射出妖异的蓝。"林队！"小周撞开门的瞬间，
解剖室弥漫的福尔马林气味被雨腥冲散。他手里的《青川日报》头版照片正在滴水，
7月16日的头条标题刺入眼帘：《青川纺织厂集体中毒事件 24名女工抢救无效身亡》。
泛黄的照片里，抢救室走廊挤满蒙白布的担架。
林秋寒的指甲突然抠进报纸边缘——在混乱的人群后方，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正侧身回望。
虽然像素模糊，但那副银丝眼镜与母亲遗照上的如出一辙。解剖刀当啷坠地。
老张捡起刀具时瞥见报纸，喉结剧烈滚动："当年我参与过尸检......"他扯开领口，
露出道蜈蚣状的旧疤，"所有死者血液样本都不翼而飞，
我的实验室就在那晚起火......"暴雨突然砸在档案室铁皮屋顶，
像千万只指甲在抓挠。林秋寒翻开尘封的1983年卷宗，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现场照片里，二十四具尸体在车间地板上排列成环，
每具手腕都系着褪色的蓝布条——与如今凶案死者的工装同色。四、"技术科急报！
"小王撞开门的瞬间，档案架上的灰尘簌簌而落，
"连环凶案现场的蝴蝶标本...和您母亲遗留的标本基因序列完全一致！
"林秋寒手中的钢笔咔嚓折断。墨汁渗入1983年尸检报告的装订线，
突然露出夹层里泛黄的便签纸。母亲的字迹如刀刻斧凿： "7月14日夜，
证人目击副厂长周永康与不明身份者于二号仓库交易。次日中毒事件爆发。
——苏文娟 1983.7.15凌晨"雨声骤然放大。
记忆如锋利的玻璃碴刺破时空——七岁那年的雷雨夜，母亲的白大褂沾满蓝色墨迹，
将她塞进地窖时脖颈有血痕在渗。铁门关闭前的最后画面，
是母亲将铁盒埋进煤堆的颤抖双手。"去印刷厂！"林秋寒抓起雨衣冲进暴雨。
警车在积水中划出惨白浪痕，车载电台突然刺啦作响："各单元注意！
光明印刷厂发生爆炸......"当林秋寒踹开印刷厂车间铁门时，
墨香与焦糊味纠缠着涌来。成捆的《青川晚报》在火海中翻卷，
头条"纺织厂改制在即"的铅字正在熔化。她的警靴碾过满地碎玻璃，
突然踢到个冰凉的金属物——半枚蝴蝶翅膀，边缘还粘着新鲜血迹。"小心！
"小周的惊呼与快门声同时炸响。林秋寒侧身翻滚的刹那，
染缸里溅出的酸液腐蚀了背后的《安全生产守则》展板。戴鸭舌帽的身影从通风管道跃下，
39码工装鞋在油墨未干的地面留下十字纹足迹。追至废纸堆积场时，
暴雨正冲刷着油墨沟渠。凶手突然转身甩出匕首，林秋寒抬臂格挡的瞬间，
瞥见对方右手缺失的小指。刀刃擦过警徽的火花中，一缕银发从帽檐缝隙飘落。
"苏文娟的女儿。"沙哑的女声带着神经质的笑，变调的尾音淹没在雷声里。
当林秋寒扑上前时，那人已翻过锈蚀的铁丝网，只在纸堆留下台哈苏相机。
显影液中的相纸逐渐浮现影像：1983年的纺织厂仓库，周永康正将美金塞给风衣男子。
当林秋寒用放大镜对准照片角落，呼吸骤然停滞——风衣男子的右手有六根手指，
小指佩戴的蛇形戒指与记忆里父亲的一模一样。暗房红灯突然熄灭。
在陷入绝对黑暗前的瞬间，
林秋寒瞥见显影盘底部的金属反光——是枚刻着"吴亚萍"的工会徽章。当她摸索着捡起时，
指尖传来黏腻触感，鼻端嗅到熟悉的苦杏仁味。"氰化物......"她对着对讲机嘶吼，
"保护吴亚萍！立刻！"窗外惊雷炸响。在忽明忽暗的闪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