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玫瑰舞厅的旋转门带着陈年檀香的气息，方蓉的高跟鞋刚踏进前厅，穹顶的水晶吊灯突然剧烈晃动。
数百片棱形玻璃折射出妖异的虹光，在她月白色旗袍上投下血滴状的阴影。
穿猩红马甲的服务生躬身递来银质托盘，杯中红酒泛着蓝紫色的诡异光泽。
"方小姐好眼力。
"陈富贵从罗马柱后转出，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她捏着丝帕的左手，"但舞厅的规矩，生客得先喝迎门酒。
"他袖口的黑玫瑰袖扣闪过幽光，方蓉注意到他无名指的戒痕比昨日深了许多，仿佛有人夜半又狠狠戴上过戒指。
方蓉端起高脚杯的瞬间，指腹触到杯沿细密的刻痕——那是用德文刻的"Reno 1933"，与雷诺探长办公室的威士忌酒杯如出一辙。
她佯装手滑，酒液泼在陈富贵的意大利皮鞋上，暗红色液体渗入皮纹时竟泛起淡蓝色泡沫。
"哎呀，陈经理的鞋..."方蓉蹲下身用丝帕擦拭，趁机将沾了酒液的帕角塞进手包。
当她抬头时，正对上二楼走廊李梦蝶的视线——那个穿墨绿绉纱旗袍的女人倚着栏杆，鬓角的金色发卷在吊灯下泛着不自然的靛蓝反光。
化妆间的门锁发出腐朽的***，方蓉刚推开条缝，浓烈的脂粉味混着腐臭扑面而来。
梳妆镜上的"***"二字己被人刮花，但刮痕间残留的暗红色彩让方蓉瞳孔骤缩——这根本不是口红，而是掺杂了朱砂的印泥，与警署档案室的公章成分相同。
"方小姐对凶案现场情有独钟？
"李梦蝶的声音像浸了蜜的刀锋。
她斜倚门框，涂着丹蔻的手指划过墙面，留下西道带血的抓痕。
方蓉注意到她左手小指戴着特制的银甲套，甲面刻着与发卡相同的玫瑰纹样。
"李小姐的假发该换了。
"方蓉突然伸手扯向对方鬓角，却在触及金发的刹那被冰凉甲套扣住手腕。
几根亚麻色发丝飘落在梳妆台上，在朱砂印泥中诡异地扭动起来，仿佛有了生命。
李梦蝶的呼吸突然急促，方蓉嗅到她领口飘出的苦杏仁味——比陈富贵身上的更浓烈。
"妹妹还是少管闲事。
"她的甲套划过方蓉颈侧，在皮肤上留下细小的血珠，"十年前有个小报记者，也喜欢掀别人假发..."话音未落，楼下突然传来玻璃爆裂的巨响。
方蓉冲到走廊时，正看见王老大将个服务生按在碎酒瓶堆里。
他敞开的西装露出内衬的暗纹——黑玫瑰缠绕的"V·C"字母在霓虹灯下泛着血光，与张薇薇发卡上的刻痕完全吻合。
"张薇薇那***欠老子三条金条！
"王老大揪着服务生染血的领口咆哮，镶着金牙的嘴喷出混着大烟味的唾沫。
方蓉注意到他右手虎口处的烫伤疤痕呈梅花状——正是巡捕房收缴的日本陆军特制烟斗的印记。
方蓉快步下楼，高跟鞋踩在木楼梯上的声响让全场骤然安静。
"王老板的怀表链倒是别致。
"她盯着对方胸前晃动的金链，链节间卡着的暗红色物质分明是氧化后的血迹，"这种维多利亚时期的古董，全鹭海市怕只有法租界典当行流出过三件。
"王老大的瞳孔瞬间收缩，镶着翡翠的烟斗重重磕在大理石台面："***找死！
"他挥拳的刹那，方蓉闪身抓起吧台上的柠檬片，汁水精准溅入对方眼睛。
当王老大捂脸嚎叫时，她己扯下他袖口的珍珠纽扣——内衬布料上黏着的蓝色晶体，正是发卡血迹中的***成分。
"拦住她！
"陈富贵的怒吼从二楼传来。
方蓉攥着纽扣冲向厨房，却在腌菜缸后发现了暗门。
生锈的铰链声里，她望见向下的石阶上布满带血的脚印——37码，前掌波浪纹，与现场鞋印完全一致。
地下室的恶臭让她几欲作呕。
成箱的印度***旁，有个铁笼里关着三个蓬头垢面的女孩，她们脚踝都烙着玫瑰状的伤疤。
最里侧的保险柜大敞着，散落的账本上赫然记载着："十月廿三，付雷诺探长特别费五千银元，备注：码头沉尸案。
"突然响起的上膛声让方蓉僵在原地。
她缓缓转身，看见雷诺探长的枪管在白炽灯下泛着黄光。
"聪明的小姐。
"他用枪口挑起方蓉的下巴，"但你知道1928年芝加哥法医协会怎么处理多管闲事的人吗？
"方蓉的掌心沁出冷汗，后腰抵着的***箱突然发出吱呀轻响。
当她瞥见箱角贴着的泛黄船单时，突然笑出声："探长先生不如看看货箱编号——C-173的印度货轮，上周刚被英国海关查出鼠疫，您猜明早的《江声报》头条会是什么？
"雷诺的手指在扳机上颤动，额角渗出细密汗珠。
方蓉趁机将藏在袖口的柠檬汁甩向他眼睛，在惨叫声中冲向暗道。
黑暗里她摸到墙面的抓痕，那些深浅不一的沟壑组成诡异的图案——正是发卡上玫瑰纹样的变体。
当方蓉从下水道爬回街面时，怀里的账本正渗出腥咸的液体。
霓虹灯牌"黑玫瑰"的"玫"字突然爆出火花，在夜色中烧成焦黑的骨架。
她没注意到对街黄包车夫阴鸷的目光——那人耳后露出半截玫瑰纹身，纹路间刺着的数字正是"V·C-10"。
回到警署资料室，方蓉用放大镜细看纽扣内的蓝色晶体。
当哈气在镜面凝成白雾时，晶体竟显现出微小的"三菱"标志——这是1935年才投产的日本甲基***的特征。
她的指尖突然颤抖，民国二十三年的证物中出现两年后的毒品，时空错乱的眩晕感再次袭来。
窗外传来宵禁的钟声，方蓉翻开偷藏的解剖报告。
当看到张薇薇胃部残留物的显微绘图时，钢笔突然从指间滑落——那些本该是***膏的颗粒，在民国时期的显微镜下竟呈现出现代抗抑郁药的分子结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