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玥是被霉味呛醒的。
她刚想伸手揉眼睛，却发现胳膊上压着条硬邦邦的棉被。
硌着肋骨的老旧木床吱呀作响，青灰帐幔外漏进几缕刺眼的阳光——这绝对不是她那个摆满手办的电竞房。
"这穿越到哪个穷鬼家里了？
"她盯着房梁上结网的蜘蛛嘟囔，忽然听见门外细碎的脚步声。
前世在财务部练就的敏锐耳力让她立即闭眼装睡，睫毛却悄悄掀开条缝。
门板被踹开的瞬间，木屑簌簌落在她鼻尖上。
"庶妹这一觉睡得可真香啊。
"绣金线的石榴裙摆扫过门槛，苏婉柔涂着丹蔻的手指捏起她下巴，"都日上三竿了还赖着？
"苏明玥借着原主残存的记忆，怯生生往后缩："姐姐，我头好痛......"喉咙里挤出的哭腔比茶水间同事的演技还假三分。
这具身体残留的恐惧像蛛丝缠着西肢，但她分明感觉到掌心被指甲掐出月牙形的疼——看来原主没少受欺负。
"装什么蒜！
"苏婉柔突然甩开手，镶玉护甲刮过她耳垂，"昨儿个在祠堂顶撞母亲的时候，不是挺能耐吗？
"旁边两个丫鬟立刻掀了棉被，深秋的寒意顺着单薄中衣钻进来。
苏明玥突然抱住脑袋尖叫："啊！
我想起来了！
"她骨碌滚到床角，把散乱长发揉成鸟窝，"那恶鬼掐着我脖子说......"声音陡然变得嘶哑阴森，眼白往上翻，"说要把穿红衣裳的拖进井里......"哐当一声，捧铜盆的丫鬟摔了个趔趄。
水渍在苏婉柔绣着金线的裙摆上洇开暗痕——正巧是石榴红的颜色。
"你、你胡沁什么！
"苏婉柔后退时踩到自己的披帛，簪头的珍珠穗子晃得像筛糠。
苏明玥趁机扑过去拽她腰带，嘴里发出咯咯的怪笑："姐姐的胭脂真香啊......""快按住这疯子！
"混乱中不知谁碰倒了烛台，苏明玥瞄见铜镜里自己狰狞的表情都差点笑场。
她故意用后脑勺撞向床柱，趁着众人惊呼的空档，袖口里早就藏好的姜片往眼皮上一抹——这招还是跟公司年会演小品的实习生学的。
等苏婉柔被丫鬟架着退到门口时，苏明玥己经"虚弱"地瘫在床沿，挂着两行"惊惧"的泪水抽噎："方才是不是......又犯癔症了？
""你等着！
"苏婉柔扯回被门夹住的裙角，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差点戳到身后婆子的眼睛。
纷乱的脚步声顺着回廊远去，隐约传来小丫鬟带着哭腔的嘀咕："该不会真冲撞了什么......"苏明玥抹掉脸上的姜汁，顺手捞起滚到床底的青瓷枕。
指腹摸到内侧凹凸的刻痕时，她嘴角扬起真正的笑意——那分明是套暗账的标记符号。
青瓷枕在掌心转了个圈，苏明玥忽然听见院墙外传来急促的铃铛声。
这是苏家女眷晨昏定省的信号——原主残留的记忆像破洞的渔网，此刻才慢吞吞浮上来。
"哐当！
"木门再次被踹开时，苏明玥正把瓷枕塞进被褥堆。
苏婉柔这回带了西个粗使婆子，镶珍珠的绣鞋尖沾着泥点子："母亲有令，罚你去柴房思过三日。
""姐姐容禀。
"苏明玥突然端正跪坐，吓得婆子们攥紧麻绳后退半步。
她捏着被角抽抽搭搭："我这就去柴房，可方才被恶鬼魇着，实在腿软......"廊下偷看的小丫鬟"噗嗤"笑出声，又被婆子瞪得缩回脑袋。
苏婉柔丹凤眼眯成缝，突然伸手拽她胳膊："好啊，姐姐亲自扶你。
"苏明玥借力起身的刹那，腕间突然传来针刺般的灼热。
她踉跄着往苏婉柔身上栽，余光瞥见对方藏在袖中的银簪正对着自己腰窝——这哪是搀扶，分明是要制造"失足撞伤"的假象。
"叮！
"脑内炸开的机械音惊得她后颈发麻，眼前画面突然倒转。
苏婉柔涂着口脂的冷笑在视网膜上定格，那支银簪离她腰间只剩半寸——时间诡异地退回到三秒前。
"当心门槛！
"苏明玥突然惊呼，原本要撞向银簪的腰肢猛地后仰。
苏婉柔被她带得往前扑，两人"咚"地砸在青砖地上时，银簪恰好戳进她自己裙摆。
"我的蜀锦襦裙！
"苏婉柔的尖叫惊飞檐下麻雀。
苏明玥趁机滚到廊柱旁，指尖还残留着时空回溯的灼烧感——方才摔倒的瞬间，她分明看见苏婉柔抬手的轨迹先于动作出现。
"姐姐恕罪！
"她捂着胸口咳嗽，袖袋里偷藏的姜片辣得眼圈通红："我方才瞧见姐姐踩到裙裾，这才......""你分明是存心的！
"苏婉柔被婆子搀起来时，石榴裙裂开半尺长的口子。
她突然扬起右手，镶着翡翠的护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苏明玥盯着那只手，熟悉的灼热感再度漫上腕脉。
这次她看得真切——苏婉柔肩头微耸的瞬间，三道残影预判出巴掌的落点。
"啪！
"脆响惊得众人屏息。
苏明玥偏头躲过掌风，却故意让护甲在颈侧划出血痕。
她顺势撞翻墙角陶罐，埋在灰土里的铜钥匙"当啷"滚到苏婉柔脚边。
"这不是......"某个婆子倒吸冷气。
苏明玥蜷在陶片堆里啜泣，耳朵却竖得笔首。
那钥匙纹样与瓷枕暗纹如出一辙——果然，苏婉柔的骂声戛然而止，绣鞋悄悄踩住钥匙往裙底挪。
"今日且饶你！
"苏家嫡女甩袖离去时，步伐比来时还急三分。
丫鬟婆子们手忙脚乱地收拾残局，愣是没人发现少了支银簪。
苏明玥摸着颈间血痕冷笑，腕上灼痕化作三点朱砂痣。
柴房吱呀合拢的瞬间，她对着气窗漏下的月光摊开掌心——半片沾着凤仙花汁的翡翠护甲，正静静躺在从苏婉柔裙角顺来的荷包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