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棺椁里伸出的手,抓住了林墨正在蜕变的剑骨树。
"别碰!
"使者燃尽半截衣袖,本命剑斩在棺沿溅起火星,"那是姜夫人的..."她突然失声。
棺中女子抬起的面容,竟与林墨有八分相似,唯独眉心多了一道贯穿颅骨的金锁。
"娘?
"林墨剑丸骤缩,三千剑傀精血在喉间翻涌,"还是该叫你...剑蛊母体?
"棺中人指尖轻点,九幽藤蔓残骸汇聚成镜。
镜中映出十六年前的寒潭:被铁链锁住的姜璃腹部裂开,取出的胎儿心口嵌着青铜剑丸——而潭边站着的三姨娘,正将另一枚剑丸塞进自己隆起的小腹。
"双生蛊。
"林墨抹去鼻间渗出的黑血,"所以林震岳的种魔印对我无效,因为真正的林家血脉..."他剑指轻划,地面碎石聚成林氏族谱。
火光闪过,"林墨"二字被焚为灰烬,取而代之的是古篆写就的"剑十九"。
"你是剑冢第十九代剑灵。
"使者突然捏碎腰间玉佩,露出内侧的青铜小剑,"当年九幽盗走剑丸,却不知真正的传承在..."她的话被极北之地传来的雷鸣打断。
整座林家宅院突然浮空,地底露出刻满符文的青铜祭坛。
那些被当做阵眼的姜氏尸骸,此刻正爬出镇魂钉,拖着肠肚扑向青铜棺。
"退后!
"林墨挥袖卷起剑丸风暴,却发现尸骸遇血即溶。
黑雾中浮现九幽圣主的虚影,他颈间玉佩与林墨剑丸同时发出凤鸣。
"好孩子。
"虚影抬手抚过虚空,林家幸存者突然爆成血雾,"该把为父的剑丸还回来了..."剑丸突然失控。
林墨左眼炸开血花,却在剧痛中看清圣主真容——那被青铜面具覆盖的脸上,赫然长着姜璃的右眼!
"原来剜骨换目的传说是真的。
"他任由剑丸离体,右手突然插入自己胸腔,"想要?
自己来掏啊!
"鲜血喷溅在青铜棺上,沉睡的姜璃猛然睁眼。
她眉心金锁寸寸崩裂,抬手抓住飞向圣主的剑丸:"我儿的东西,你也配碰?
"圣主虚影突然扭曲。
极北之地传来冰层炸裂的巨响,而林家地底祭坛开始坍塌。
林墨趁机夺回剑丸,却发现里面裹着半枚带血的青铜钥匙。
"这是..."使者突然跪地呕出冰渣,本命剑寸断,"剑冢的禁制钥匙?
难道当年...""当年九幽盗走的,不过是赝品。
"姜璃残魂从棺中站起,脚下蔓延的霜纹冻住整个空间,"真钥匙一首在我儿剑骨里养着。
"圣主虚影发出非人咆哮,化作万千噬魂藤缠向林墨。
姜璃残魂却在此时开始消散,她最后凝望林墨的右眼,淌下混着金粉的血泪。
"去天机阁..."残魂化为冰晶的前一瞬,林墨读懂了她的唇语,"找那个和你一样...没有心跳的人..."剑丸突然发出尖啸。
林墨感应到百里外有相同频率的共鸣,当他循着波动望去——本该死透的三姨娘正在废墟中哺乳,她怀中的婴儿心口,跳动着青铜色剑丸!
"精彩吗?
"圣主虚影重组为人形,面具下传出男女混音,"这局棋,我们下了三百年..."他突然抬手抓向使者。
林墨挥剑欲挡,却见使者主动迎上利爪,眉心朱砂痣裂开成第三只眼:"阿姊,你的仇该报了!
"鎏金竖瞳射出的光柱中,浮现出九幽圣殿最深处的冰棺。
当看清棺中人身着嫁衣的姜璃本体时,林墨的剑丸突然暴走。
"原来剜骨那日..."他浑身经脉燃起青焰,"娘亲穿着嫁衣赴死..."青铜钥匙突然插入虚空。
整片天地开始剥离,露出底下巨大的剑冢投影。
无数锈剑发出悲鸣,而林墨手中的残剑正在重铸——剑身浮现的铭文,竟是母亲三百年前刻下的"弑神"!
剑冢投影降下的威压碾碎了九幽圣主虚影。
林墨握着完全体的弑神剑,发现剑柄处凹陷的纹路竟与三姨娘婴儿胸口的剑丸完全契合。
"原来都是饵料。
"他割开手腕,任由血瀑浇在青铜钥匙上,"养了三百年的剑蛊,不就是为了此刻?
"钥匙突然融化,化作液态青铜包裹全身。
当林墨再度睁眼时,剑冢里所有锈剑都在向他朝拜——除了西北角那柄插在冰棺上的短刃。
"墨儿,别过去!
"使者突然撕开人皮,露出与姜璃本体相同的面容,"那是斩缘剑,会抹杀你与现世的所有..."她的话被婴儿啼哭打断。
三姨娘怀中的孩子突然悬浮升空,胸口剑丸射出万道丝线,将剑冢内所有锈剑串成蛛网。
林墨的弑神剑不受控制地刺向冰棺,却在触及棺盖时被九道天雷劈中。
"好个母子情深。
"圣主真身终于降临,半边脸是姜璃的容颜,半边是林震岳枯槁的面皮,"可惜你这把钥匙,开的是死门!
"冰棺应声炸裂。
棺中嫁衣女子跃出的瞬间,整座剑冢开始崩塌。
林墨看清那女子右手缺失的小指——与自己胎记位置完全相同。
"剜我剑骨时,你说过..."嫁衣姜璃的声音与林墨记忆重叠,"剑冢不需要会哭的兵器。
"弑神剑突然调转剑尖。
林墨任由它刺穿心脏,在剧痛中抓住姜璃的残魂:"娘亲,这一剑疼吗?
"三百年前的画面在血光中重现:姜璃抱着双生子跪在剑冢,圣主的剑锋先刺穿长子心脏,又剜出次子剑骨。
而角落里,三姨娘正将长子残躯炼成剑丸..."原来我才是被舍弃的那个。
"林墨震碎心脉,剑丸裹着金血离体,"难怪九幽的噬魂藤不伤我。
"金血所过之处,剑冢开始燃烧。
圣主惊恐地发现自己的青铜面具正在融化,露出底下布满剑痕的真容——竟是三百年前就该陨落的剑冢大长老!
"很惊讶?
"林墨的残躯在业火中重组,"当年你把我娘炼成剑傀时,可想过剑冢的怨气会反噬?
"嫁衣姜璃突然抱住圣主,嫁衣化作锁链将其禁锢。
使者趁机抛出本命剑,剑身映出天机阁的星轨图:"快走!
去北斗第七星位找..."她的头颅突然炸开。
林墨接住飞来的剑丸,里面封存着半张青铜面具——与圣主脸上正在脱落的那半,恰好能拼成完整的人脸。
"原来是你。
"他捏碎面具,剑冢深处传来锁链断裂声,"执棋人竟把自己炼成了棋子。
"极北之地在此刻崩塌。
林墨抱着逐渐冰冷的使者残躯,踏着万剑铺就的血路走向现实。
当剑冢投影消散时,他看见三姨娘正将婴儿剑丸嵌入自己胸腔。
"墨儿,这才是真正的剑蛊。
"她撕开肚皮,露出里面跳动的青铜心脏,"你以为的复仇,不过是养蛊的..."霜刃透胸而过。
林墨搅碎那颗诡异心脏,却发现流出的不是血,而是三百年前剑冢弟子们的本命剑气。
"养蛊人终成蛊。
"他碾碎婴儿剑丸,里面掉出半枚婚戒,"这份回礼,圣主可还喜欢?
"九天之上传来雷鸣,却不是天道震怒。
林墨抬头望见十万柄飞剑划破长空,剑穗上都系着染血的青铜钥匙——那些被九幽控制的宗门,此刻正一个接一个地自毁护山大阵!
飞剑遮天蔽日时,林墨正在剥圣主的脸皮。
"这张面皮下藏了多少人?
"他指尖燃着青焰,烧得青铜面具滋滋作响,"三百年前剑冢之变的叛徒,还是..."剑锋突然顿住。
面皮下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密密麻麻的命牌——每个牌位都刻着"姜璃"二字,落款时间横跨千年。
"原来我娘是你们养的剑鞘。
"林墨突然笑出声,弑神剑捅穿圣主咽喉,"难怪她沉潭那日,寒潭里爬出三千柄生锈的剑。
"血溅在最近的命牌上,"姜璃"二字突然扭曲成"剑冢"。
整座极北之地开始塌陷,冰层下浮出青铜铸造的剑冢本体,那些缠绕在梁柱上的锁链,赫然是用修士脊骨拼接而成。
"墨儿,看脚下!
"使者残魂突然聚形,掌心托着跳动的心脏,"这些冰...是剑髓!
"林墨剑尖挑破冰面,粘稠的剑髓裹住他残缺的右臂。
当黑雾试图侵蚀时,臂骨突然浮现血色铭文——正是姜璃刻在婚书上的换魂咒!
"好一个换魂大咒。
"他徒手撕下右臂,任其坠入剑髓深潭,"用我半条命,换我娘半刻清醒,值了。
"潭水突然沸腾。
嫁衣姜璃的残躯浮出水面,嫁衣化作万千剑丝缠住圣主。
当林墨的断臂插入她心口时,极北之地响起了三百年前的剑冢晨钟。
"晨钟鸣,万剑生。
"圣主突然癫狂大笑,"你可知当年为何要屠尽姜氏?
因为他们才是真正的..."他的头颅突然炸裂。
林墨的弑神剑穿过漫天血雾,钉在剑冢最高处的罪己碑上。
碑文开始倒流,露出被掩盖的真相——姜氏血脉才是剑冢守护者,而所谓圣主,不过是窃取剑冢传承的仆役!
"墨少爷!
"三姨娘突然抱着婴儿跪爬过来,"这孩子能感应到真正的剑冢核心,求您..."剑丸穿透婴孩眉心时,林墨在她眼中看到了解脱。
爆开的血肉里浮出一枚青铜钥匙,与之前那枚拼成完整的长命锁。
"姜氏长命锁?
"使者残魂忽然颤抖,"难道你母亲当年怀的是..."惊天剑鸣打断了她的话。
十万飞剑突然调转剑尖指向林墨,每柄剑身上都浮现出姜璃的脸。
嫁衣残躯在此时睁开眼睛,抬手握住了弑神剑。
"墨儿,看好了。
"她的声音第一次带着温度,"这才是姜氏真正的《血蚀九霄》——"剑锋划过完美弧线,却不是斩向敌人。
十万飞剑突然互相绞杀,九幽修士的惨叫中,林墨看见每个死者身上都飘出血色符文,在空中拼成巨大的"赎"字。
"以十万剑修之血,赎剑冢三百年罪。
"嫁衣姜璃的残魂开始消散,"现在,去北斗第七星..."她的指尖尚未指出方位,天穹突然裂开巨口。
十八艘云舟破空而至,船头站着三百位与林墨容貌相似的青年,每人手中都捧着一盏青铜魂灯。
"恭迎剑冢真传!
"他们跪拜的方向,林墨心口的剑丸正在蜕变成青铜古镜。
当镜光照向云舟上的魂灯时,每盏灯里都浮现出姜璃被铁链贯穿的身影——三百道虚影突然齐声开口:"我儿,该醒了。
"青铜长命锁应声炸裂,林墨的瞳孔彻底化作血色。
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镜中自己背后展开的剑骨——那上面密密麻麻刻着的,竟是十万飞剑上所有死者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