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玻璃蝉翼2008年夏蝉鸣撕开盛夏的帷幕时，
梧桐树影正在苏蘅的速写本上跳华尔兹。她第十八次擦掉图书馆的悬挑结构，
铅笔灰簌簌落在白裙褶皱里，像群星坠入银河。"钢桁架应该延伸到这里。
"骨节分明的手突然闯入视线，钢笔尖在图纸上游走。苏蘅抬头看见少年滚动的喉结，
冰镇雪碧的气泡在他颈侧炸开，空调外机的轰鸣声里混进薄荷味的呼吸。
顾沉舟的笔尖停在图纸边缘，钢笔尾端刻着德文花体。他随手补完的抛物线结构，
恰好是苏蘅昨夜在模型室苦思三小时未果的解法。少女攥紧铅笔的手微微发颤，
虎口处晕开青黛色铅痕。"你见过凌晨四点的钢骨架吗？"她突然问。暮色漫进阶梯教室时，
苏蘅正踮脚够模型室顶灯。松木桁架在她掌心震颤，突然有温热的胸膛贴上后背，
顾沉舟修长的手指越过她头顶，将最后一枚螺栓旋进凹槽。
"你应该说'需要王子扶梯子吗'。"他说话时喉结擦过她耳尖，
工具箱里飘来松节油与雪松香交织的气息。苏蘅的耳垂瞬间烧成玛瑙色。她慌乱转身的刹那，
帆布鞋踩中散落的ABS板，整个人向后仰去。顾沉舟揽住她腰肢的瞬间，窗外惊雷炸响，
暴雨裹挟着玉兰花瓣扑在玻璃幕墙上。"小心。"他的拇指无意识摩挲她腰间软肉，
"摔碎我的最优解怎么办？"雨丝裹着月光淌进室内时，苏蘅发现顾沉舟的后颈有道浅疤。
他俯身调试建筑模型的光影装置，银色项链从领口滑出，吊坠是半枚锈色齿轮，
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这是......""我母亲的遗物。"他指尖擦过齿轮缺口，
"她说要留给能补全它的人。"苏蘅的呼吸凝在喉咙。顾沉舟忽然将项链摘下，
冰凉的金属贴上她锁骨。当齿轮卡进她颈间凹陷的瞬间，远处钟楼传来整点报时，
惊起一群白鸽掠过玻璃穹顶。暴雨持续了七天。第八日清晨，苏蘅抱着图纸冲进教室，
发梢还在滴水。顾沉舟的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正在给她的模型补光。晨光穿过他指缝，
在巴洛克穹顶上投下细碎光斑。"你动我的参数了？"她盯着调整后的日照模拟。
"东南向采光多留了15%冗余。"他转着比例尺挑眉，"给未来的常春藤。
"苏蘅的心跳漏了半拍。顾沉舟忽然从帆布包掏出保温杯，
姜糖水的甜香驱散了梅雨季的潮气。杯壁上贴着的便利签龙飞凤舞："给不吃早饭的笨蛋"。
蝉鸣最盛的那天，顾沉舟带她爬上未竣工的科技馆顶楼。百米高空的风掀起少女裙摆，
他忽然捂住她眼睛："闭气。"苏蘅数到第三声心跳时，掌心传来温软触感。
顾沉舟的唇隔着手指落在她眼睑，蝉翼般的睫毛扫过他虎口。当他松开手，
整座城市的玻璃幕墙正将夕阳折射成彩虹，在他们脚下铺开流动的光之海。
"这是菲涅尔透镜原理。"他声音发紧，
"但我更愿意称之为——"少女踮起脚尖的吻截断了后半句。齿轮吊坠撞上他的锁骨，
远处塔吊惊起漫天白鸽，晚风将图纸吹成纷飞的蝶。变故始于九月某个暴雨夜。
苏蘅攥着医院诊断书蜷缩在楼梯间，突发性耳聋的诊断像钢钉刺入太阳穴。
她摸索着沾满雨水的手机，颤抖着按下快捷键。
"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机械女声第23次响起时，
顶楼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苏蘅冲上天台的瞬间，瓢泼大雨中，
她看见父亲的身影如同断线木偶，跌落在顾氏集团的霓虹灯牌下。"爸——！
"惊雷吞没了她的尖叫。血色在雨水中漫延成诡谲的图腾，苏蘅跪坐在血泊里，
右耳突然陷入深海般的死寂。诊断书被雨水泡成苍白的茧，
顾沉舟的未接来电在屏幕上闪烁成幽蓝的鬼火。三小时后，
苏蘅在警局看见顾沉舟从奔驰车后座走出。他西装革履的父亲正在和警官握手，
金丝***反射着冷光。当顾沉舟伸手想扶她时，苏蘅抓起笔录本砸向他胸口。
"你们顾家逼死我爸！"她的声音撕裂在雨夜里，"用五千万买断三条人命很划算吧？
"顾沉舟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张了张嘴，苏蘅却只看见他唇齿开合。
世界在她左耳也陷入寂静的刹那彻底失焦，警局的白炽灯化作雪亮匕首，
将记忆里的齿轮吊坠劈成两半。少女跌跌撞撞冲出警局时，顾沉舟的呼喊化作虚无的泡沫。
她跑过他们曾接吻的玻璃穹顶，跑过堆满模型的阶梯教室，最后停在他们初遇的梧桐树下。
暴雨中，顾沉舟举着伞追来时，苏蘅正将速写本一页页撕碎。他抓住她手腕的瞬间，
少女突然狠狠咬住他虎口。血腥味在唇齿间漫开时，她摸到他颈间晃动的齿轮吊坠。
"还给我。"她比划手语的样子像折翼的鹤，"把那个暴雨夜之前的所有都还给我。
"顾沉舟的白衬衫被雨水浸透，胸口露出半截泛黄的信封。当他颤抖着取出项链时，
苏蘅突然抢过撕成两半。齿轮坠入水洼的刹那，警笛声由远及近，将满地纸蝴蝶碾成泥泞。
少女最后的口型是"我恨你"。顾沉舟跪在雨里拼凑碎纸片时，
发现每张图纸背面都画着齿轮的另一半。而苏蘅永远不知道，那个染血的信封里，
装着她父亲跪求顾家放过女儿的遗书。暴雨下了整夜。清晨环卫工清扫街道时，
在窨井盖边发现枚生锈的齿轮，内侧刻着德文"Ewige Liebe"——永恒的爱。
第二章：锈色齿轮2023年春招标会现场的空气像被液氮浸泡过。
苏蘅将铂金钢笔在指尖转出残影，冷眼看着大屏上播放的智慧社区方案。
当那个熟悉的齿轮标志出现在三维模型顶端时，
她手背骤然暴起青筋——那是她十九岁生日那夜，在顾沉舟锁骨上咬出的齿痕形状。
"顾氏集团的理念是构建时间循环生态圈。"顾沉舟的声线比当年低沉许多，
修长手指划过全息投影，
"通过记忆数据化实现......"玻璃幕墙外的春雨突然变得狂暴，
雨滴在钢化玻璃上炸成惨白的蛛网。苏蘅的助听器发出尖锐嗡鸣，
她死死盯着顾沉舟腕间的手工表。鳄鱼皮表带边缘磨损严重，表盘玻璃裂着蛛网状细纹，
却固执地显示着2008年9月15日——父亲坠楼的日期。
"苏总监似乎对我的提案有意见？"散场时顾沉舟挡住她的去路，
檀木香里混着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他整理领带的动作让苏蘅瞥见衬衫第三颗纽扣下的疤痕，
像条蜈蚣爬进深灰色马甲。"顾总连死人牙缝里的血渣都要榨出来当颜料。
"她将招标书摔在签到台，纸张擦过他手背划出血线，"这个齿轮LOGO，
是用哪年的骨灰调的色？"暴雨在夜幕降临时愈发放肆。苏蘅踹开总裁办公室的瞬间，
狂风卷着雨珠扑灭水晶吊灯。顾沉舟坐在黑暗里，唯有电脑屏幕蓝光映亮他轮廓，
指尖烟头明灭如将熄的星。"你知道顶楼监控录像能保存多少年吗？
"她将泛黄的拆迁协议拍在红木桌上，边角干涸的血渍在雨水中苏醒，
"你父亲签完这份吃人合同后，是不是还开了瓶82年的拉菲庆祝？
"顾沉舟的瞳孔在阴影中收缩。他伸手去够药瓶的瞬间，苏蘅已经扯开他的衬衫。
纽扣崩落在地毯上发出闷响，月光突然刺破云层，
照亮他心口三十厘米长的疤痕——像道缝合时空的拉链。
"人工心脏的搏动是不是比真心跳得好听？"她指尖按上他左胸，
机械的震动顺着血脉直抵心脏，"顾少爷要不要切开这里看看，里面装着多少人的冤魂？
"顾沉舟突然抓住她手腕按在落地窗上。暴雨在他们身后织成银色牢笼，
他的呼吸喷在她颈侧："这十年你吃的抗抑郁药，有三分之一是我从黑市买的。
"苏蘅的膝盖狠狠顶上他腹部。顾沉舟闷哼着弯下腰时，她扯下他颈间的齿轮吊坠。
铜锈剥落的缺口处，露出里面监控芯片的幽蓝冷光。"监视器？"她将吊坠砸向防弹玻璃，
裂纹瞬间绽开冰花，"顾沉舟，你连死人都不放过？"男人突然低笑出声。他抹去嘴角血丝，
从保险箱取出个密封袋。沾血的建筑模型碎片倾泻在办公桌上，
苏蘅认出那是她大二时做的极光观测站模型——在父亲跳楼那夜被她亲手砸碎。
"你每摔一件东西，我就捡回来粘好。"顾沉舟的指尖抚过参差的裂痕，
"就像你每次往静脉里推镇静剂，我都站在急诊室窗外数心跳。"惊雷劈开夜幕的刹那，
苏蘅看清他手机屏保——是她蜷缩在聋哑学校宿舍的夜视监控画面。暴怒的血液冲上太阳穴，
她抓起裁纸刀划向咽喉，却在最后一秒被他握住手腕。温热的血滴在她锁骨蜿蜒，
顾沉舟的手掌几乎被刀刃贯穿。"当年你父亲把我绑在烂尾楼，说要用我换顾家撤诉。
"他的血染红她胸前的珍珠项链，"我肋骨***肺叶时，想的却是你听到枪声会不会害怕。
"苏蘅的耳鸣突然加剧。她看着顾沉舟撕开衬衫下摆，露出腰间狰狞的枪伤疤痕。
雨水顺着他的腹肌流进皮带，在意大利手工皮鞋边汇成粉色的溪。
"那个雨夜我手机被父亲没收，跑到苏家时只看到警戒线。"他忽然剧烈咳嗽，
指缝渗出血丝，"你撕碎的图纸背面，我写了九百二十遍对不起。"窗外传来渡轮的汽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