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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社会底层

发表时间: 2025-08-16
父亲:赵海军。

记忆里首先是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如被海风和岁月腐蚀的岩石铸就。

常年烟熏导致眉心紧锁成深深的“川”字,皮肤是琼州炽热阳光晒成的深棕色。

浓眉拧起似钢针,眼神锐利,但这锐利转瞬即逝,在看向母亲身影时瞬间融化成水般的温柔。

十三年的部队生涯,他曾经是琼州海军基地的电工班长,技术过硬,参加过猴子战争,虽然只是后方。

转业后,凤城落叶归根: 记忆最深处的烙印是父亲在凤城临时租的家,昏黄灯下。

桌上,三份接收单位的介绍信:凤城人民银行信贷员、凤城邮电局机线员、凤城前进制药厂电工。

制药厂的信封被父亲宽厚、指节粗大的手捏得发皱。

信封上“月工资430元(高于银行385,邮电400)”的数字,在90年代的凤城底层,如黑暗中诱人的灯塔。

“为了这个家……”记忆清晰捕捉住父亲当时内心最朴素的、沉甸甸的考量。

他放弃了可能更体面、更安稳的“银行”与“邮政”,选择了制药厂开出的最高薪。

这成了父亲每次醉酒后,唯一会失声反复念叨‘这辈子最悔选择’的重锤,让家中的‘烟火气’变冷如炉底灰烬。

现实残酷。

制药厂电工的身份最终并未能躲过人际的漩涡。

他那首来首往、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格,对阿谀奉承深恶痛绝的行事方式,最终被排挤、“发配”去制药厂最苦最脏最累的烧锅炉岗!

每月只余微薄薪炭味。

记忆中,父亲沉默地挥动沉重的长煤铲,工装上每一道洗不掉的煤黑,都是现实刻下的屈辱疤痕。

记忆中父亲回家后像沉默的闷雷,闷头抽着劣质“丰收”牌烟卷,辛辣的烟雾缭绕中,目光里掺杂着对自身无能的窝火与对这个家不易的愧疚。

神奇的是...无论厂里那些丑陋的人和事多么难以下咽,回家后他暴烈的雷阵雨从未向家中落下,无论是对母亲温婉的身影还是三个“小兔崽子”。

母亲:记忆中没有她的名字。

因为父亲从来就没有叫过妈妈的全名,只唤“孩子他妈”。

过年去亲戚家拜年,听到的也是“海军家的”、“源源妈”这类称谓。

她总在晨光熹微与暮色西合间穿梭于纺织车间。

刺鼻的化纤染料味和沾满棉线头的粗糙工装是她的日常。

常年机械的劳作让她的肩膀微微佝偻。

她安静得如家中一道影子。

父亲看向水杯旁那道微微佝偻、默默操劳的身影时,眼中的愧疚是对‘家’无声的珍惜。

属于母亲的记忆里极少有她陪伴的身影,生活的重石碾压着她的时间、精力、心力。

孩子们的教育和引导,在填饱肚子、维系一个“家”的最基本形态面前,是奢侈的妄想。

这份牺牲,让赵源感受到窒息的沉重。

弟弟赵辉(10岁):记忆中弟弟的形象如皮猴子一般活跃在狭窄楼道角落的弹珠游戏里,或在街角台球摊模仿别人姿势时眼睛里迸射的“不服”光芒。

被父亲竹条惩戒时咬紧嘴唇硬是不哭,挨完打后罚站角落里,小脸憋得通红,脖颈上青筋微凸——那是少年人野生的、倔强的生命力,在残酷贫瘠土壤中顽强地探出头。

妹妹赵雅(7岁):记忆里最柔和的光斑。

头发如初生的草茸茸卷曲着。

记忆中她一次次怯怯地走向原主,手里捧着的是一句句“哥哥吃糖”、“哥哥喝水”的声音……当父亲黑脸乌云密布时,她眼中氤氲的水汽几乎每次都是驱散阴霾、让父亲强行压下怒火的秘密武器。

她是这个灰暗家庭里,唯一不懂得沉重、只懂得用最笨拙方式表达爱的小太阳。

记忆的画面至此停滞、模糊。

赵源缓缓睁开眼。

陋室石灰墙斑驳的纹路在模糊视线中如水流动。

窗外传来邻居家隐约的电视声和自行车的铃铛声,提醒着这是2000年元旦的清晨。

每一次呼吸这混杂着霉味、劣质洗衣粉和陈旧家具的空气,都带着一种生存的粗粝感,被清晰地感知着。

他终于“看懂”了这个名为“家”的、简陋躯壳!

不是“不够爱”,不是“不想陪伴”!

是父亲赵海军那耿首不屈的脊梁被冰冷的现实巨锤生生锤弯!

是母亲那无声却如磐石般、透支自身扛起所有琐碎辛劳的坚韧!

是他们两人,用沉默的牺牲与无言的承担,共同扛起了五口之家在1999年凤城最底层最真实的、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呼吸!

每月父亲微薄的锅炉工薪,和母亲纺织车间里更低廉的薪酬,在房租、水电气费、三个孩子的课本费、五张嘴柴米油盐酱醋茶织成的巨大而细密的网中,艰难地、毫无喘息余地地苟延残喘!

“半野生”状态下像墙缝里挤出的野草一般的原主与弟妹……是他们被生存重压榨干所有力气与时间后……最苦涩也最无力的“放养”!

“没社交与没见识”不过是这片名为“贫穷”的盐碱地上……顽强探头的、最卑微的苔藓罢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母亲刻意压低却难掩疲惫的声音:“源源?

好些没?

粥……快熬好了。”

“嗯……好多了,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