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像一把生锈的刀,***我的鼻腔,搅动着胃里的一切。
我麻木地在姐姐林芷的死亡通知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林默。医生说,
她是过劳引发的心源性猝死。我看着那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解脱了。走出病房,我看到我弟林伟了。
他开着那辆崭新的白色SUV,副驾上坐着他浓妆艳抹的女朋友。那辆车,
是姐姐一天打三份工,用命换来的。他摇下车窗,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姐,
医院这边赔偿金谈得怎么样了?我女朋友说,她家那边彩礼还得再加十万。”那一刻,
我血液里有什么东西,断了。我没说话,只是冲过去,一拳砸在车窗上。玻璃碎片混着血,
溅了他一脸。我与他扭打在一起,像一头发疯的野兽,用尽所有力气嘶吼、抓挠。最后,
在医院长长的走廊里,他把我狠狠推下楼梯。身体失重下坠的瞬间,
我看到了他眼神里的厌恶与烦躁,和我口袋里滑落出来的,
那张姐姐临死前还攥在手里的、弟弟的购房合同。意识陷入黑暗。再睁眼,
是满室的喧闹和饭菜的香气。我正坐在酒店的包厢里,身上穿着崭新的连衣裙。对面,
未来的姐夫周子航正殷勤地给姐姐林芷夹菜,他妈笑得满脸褶子,
一口一个“我们家芷芷真是又漂亮又能干”。我低下头,看着自己光洁无损的手,
又摸了摸后脑勺,没有伤口。墙上的日历,鲜红的数字刺痛了我的眼睛。十年前。
姐姐的订婚宴。一切悲剧,开始的地方。2我像一个幽灵,坐在自己的身体里,
冷漠地观察着这场名为“幸福”的闹剧。姐姐林芷的脸上,
是我从未见过的、发自内心的笑容。她那么爱周子航,爱到愿意为了他,把自己低到尘埃里。
上一世,她就是从这场订婚宴开始,一步步被婆家、被我妈、被我弟,吸干了最后一滴血。
周子航的母亲,那个后来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我姐是“扶弟魔”、“无底洞”的女人,
此刻正亲热地拉着我妈的手,夸赞道:“亲家母,您可真有福气,养了这么好一个女儿。
”我妈脸上的笑容像一朵盛开的菊花,她拍着对方的手,意有所指地说:“哪里哪里,
芷芷这孩子就是心实,从小就疼她弟弟。这不,他弟林伟也快大学毕业了,
正准备自己闯一闯呢。这孩子,随我,有志气!”开始了。魔鬼的序曲,一个音符都不差。
我看着我妈那张堆满笑容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记得,上一世,就是在这场饭局之后,
我妈借着酒劲,逼着姐姐答应,要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再问周子航家借一部分,
凑够三十万,给林伟当“创业基金”。而那笔钱,
最终变成了林伟和他女朋友到处旅游挥霍的资本。姐姐的人生,就是从那三十万开始,
被凿开了一个永远填不上的窟窿。我死死地攥着桌下的拳头,指甲陷进肉里,
用疼痛来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我不能哭,不能闹,眼泪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的东西。我要等,
等那个最关键的时刻,等我那个“有志气”的弟弟,亲口说出那句索命的咒语。“姐,
”林伟举起酒杯,站了起来,带着一丝被酒精熏染的、理所当然的亢奋,“我敬你一杯,
祝你新婚快乐!还有啊,我那个项目的事,你可得帮帮我……”就是现在。我慢慢地站起身,
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们的脸上,还挂着虚伪的、合时宜的微笑。他们不知道,
地狱的门,已经开了。3`“……我跟同学合计好了,就差十万块启动资金。姐,
你跟姐夫感情那么好,这点钱对他家来说,不是毛毛雨吗?”林伟的话音刚落,
包厢里陷入了一瞬间的寂静。周子航和他母亲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微妙。
我妈立刻打圆场:“哎呀,孩子瞎说什么呢!你姐的钱,不就是你的钱嘛!”熟悉的对白,
熟悉的场景,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进我的耳膜。上一世,我就是在这里,
懦弱地低下了头,眼睁睁地看着姐姐在众人的目光逼视下,羞愧难当地点了点头。但这一次,
我没有。我没看任何人,只是转身,走向包厢的角落。那里为了装饰,
摆放着一把沉重的、民国风的实木靠背椅。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它举了起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林默!你干什么!疯了吗!”我妈尖叫起来。我充耳不闻,转过身,
血红的眼睛死死地锁定了还举着酒杯、一脸错愕的林伟。我一步步向他走去,
高举着那把椅子,像一个准备行刑的刽子手。
“姐……姐……你……”林伟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他下意识地想后退,
却被身后的墙壁挡住了去路。“林伟,”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上一世,姐姐给你买了车,
买了房,为你还了赌债,被婆家赶出家门,最后累死在工厂的流水线上。她死的时候,
你开着她的车,去问医院要赔偿金。”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钉在林伟的脑子里。
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仿佛在看一个怪物。“我求你,放过她吧。”我说完最后一句,
用尽了重生以来积蓄的所有力量和仇恨,将那把椅子,狠狠地砸向了他的左腿。“咔嚓!
”骨头断裂的声音,清脆、刺耳,盖过了所有人的尖叫。林伟抱着腿,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嚎,
在地上翻滚起来。鲜血,迅速染红了他名牌裤子的裤腿。我丢掉椅子,包厢里一片死寂,
只剩下他痛苦的***。我看着眼前这幅景象,心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我知道,只有用最极致的暴力,才能砸碎这个家早已腐烂的根基。只有让他痛,痛到骨子里,
他们才能学会,什么叫“人”。4`我妈第一个反应过来,她像一头发疯的母狮,
扑上来要撕扯我,被我一脚踹开。我爸哆哆嗦嗦地指着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子航和他母亲,则是一脸惊骇地缩在角落里,仿佛在看一场真实的恐怖片。只有姐姐,
她捂着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恐惧。
我没理会他们。我走到餐桌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平静地,先拨打了120,
报了地址和伤情。然后,挂断电话,又拨打了110。“喂,警察吗?我报案。
我把我弟弟的腿打断了,你们过来处理一下。”我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做完这一切,
我从桌上的水果盘里,拿起那把用来切水果的、刀刃锋利的匕首,“砰”的一声,
***了我面前的红木圆桌里。刀刃深深地嵌进木头,嗡嗡作响。这一下,镇住了所有人。
我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我那脸色煞白的父母,一字一顿地说道:“今天,就两条路。
”“第一,分家。从今往后,林芷归我管,户口我带走,她跟这个家再也没有半点关系。
她赚的每一分钱,都只属于她自己。你们就当我死了,她也死了。”我顿了顿,
看着他们因恐惧而收缩的瞳孔。“第二,我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你们不分家,可以。
我故意伤人,证据确凿,我认罪。你们就准备好下半辈子,有一个坐牢的女儿,
和一个瘸腿的儿子。”我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森然的微笑,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爸,
妈,你们选吧。我烂命一条,反正上一世已经死过一次了。能换他下半辈子坐轮椅,我觉得,
很值。”我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彻底斩断了他们所有的退路和侥...。
他们可以撒泼,可以打滚,可以一哭二闹三上吊,但我给他们的,
是一个冰冷的、无法回避的、必须二选一的数学题。救护车和警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像这场闹剧的伴奏。我知道,从我砸下那一刻起,那个曾经的“家”,已经死了。现在,
我只是在为它,举行一场盛大的葬礼。5救护车和警车几乎是同时到的。酒店的订婚宴,
彻底变成了一场社会新闻的直播现场。医护人员用担架抬走了还在惨叫的林伟,而我,
则平静地伸出双手,让警察给我戴上了手铐。我妈瘫在地上,哭天抢地,
嘴里不停地咒骂着我这个“丧尽天良的畜生”。我爸则在一旁,像一尊失了魂的雕像,
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姐姐林芷,她哭着冲上来,抓住警察的胳膊,
“警察同志,这是个误会,是我妹妹……她只是一时冲动,求求你们,放了她吧!”我回头,
看着她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冷冷地说道:“姐,从今天起,别再为任何人哭了。你的眼泪,
很珍贵。”到了派出所,我被带进了审讯室。冰冷的金属椅子,刺眼的白炽灯,
一切都和我预想的一样。负责审讯的,是一个年长的老警察,和一个年轻的实习警员。
“姓名。”“林默。”“为什么打你弟弟?”我没有像他们预想的那样,
或者痛哭流涕地忏悔,或者歇斯底里地辩解。我只是抬起头,用一种近乎解剖的平静,
开始讲述。我从十年前讲起,从林伟上小学,我妈为了给他买一双名牌球鞋,
卖掉了姐姐准备上兴趣班的画板开始。我讲到他上中学,偷家里的钱去网吧,
我妈却打了我姐一巴掌,说她没看好弟弟。我讲到他上大学,每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
都是姐姐***打工,一分一分攒出来的。我讲得不带任何感***彩,
像在背诵一份冗长的、血淋淋的账单。“……半年前,他谈了女朋友,
为了给对方买一个名牌包,骗我姐说学校要交一笔五千块的材料费。
我姐把她最后一个月的生活费都给了他,自己整整一个月,靠馒头和咸菜度日。”“今天,
他开口要十万。下一次,就是三十万的房子首付。再下一次,就是五十万的婚房全款。
”我看着老警察那双逐渐变得凝重的眼睛,说道:“警察同志,
我不是在为我的暴力行为开脱。我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这是一个无底洞。
今天我不打断他的腿,明天,我姐姐就会被他活活吸干,最后死在他的身上。”“我打的,
不是我弟弟。我打的,是趴在我姐姐身上,吸了她二十多年血的那个魔鬼。”我说完,
整个审讯室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年轻的警员,笔尖停在纸上,忘了记录。
老警察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走出了审讯室。我知道,我赢了第一步。
我不要亲情牌,我只要最冰冷的“公平”。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这个看似和睦的家庭,
它的内里,早已腐烂生蛆。66因为是家庭内部纠纷,且林伟的伤情鉴定还需要时间,
我被暂时取保候审。走出派出所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姐姐林芷在门口等了我一夜,
眼睛肿得像核桃。她一看到我,就冲了上来,抓着我的胳膊,声音沙哑地质问:“林默,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是我们的弟弟啊!你把他打成那样,你以后怎么办?
我们这个家以后怎么办?”“家?”我冷笑了一声,“姐,你觉得我们那个,还算是家吗?
”我没有理会她的哭泣,直接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一个地址——上一世,
她最后死去的那家医院。她不解,但还是跟着我上了车。出租车穿过清晨的城市,阳光刺眼。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中一片荒芜。我知道,接下来我要说的话,
会比打断林伟的腿,更让她痛苦。但长痛不如短痛。有些脓包,必须用最锋利的刀,
一次性剜掉。我们站在那间熟悉的病房门口,虽然里面已经换了新的病人,
但空气中那股绝望的气息,却丝毫未变。“姐,你仔细看看这里。”我的声音很轻,
却像一把冰锥,“十年后,你就会死在这张病床上。罪名是:过劳死。
”林芷的身体猛地一颤,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小默,你……你在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我转过身,直视着她的眼睛,开始用最残酷的语言,为她“预言”未来。
“你今天嫁给了周子航。婚后,你用你所有的工资,加上周子航给你的生活费,
填补家里的无底洞。你给林伟买了房,买了车,为他还了二十万的赌债。然后,
周子航的母亲,今天那个夸你‘贤惠’的女人,会指着你的鼻子骂你‘吃里扒外’,
逼着周子航跟你离了婚。”“离婚后,你净身出户。为了给林伟凑够二婚的彩礼,
你一天打三份工。最后,在一个下着大雨的夜里,你晕倒在工厂的流水线上,
再也没有醒过来。”“你死后,林伟和你那个好弟媳,开着你用命换来的车,
第一时间赶到医院,不是为了给你收尸,而是为了跟医院和工厂谈你的死亡赔偿金。
”我每说一句,姐姐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到最后,她浑身发抖,站都站不稳,只能靠着墙壁,
才没有瘫倒下去。“不……不会的……小默,你骗我……你一定是恨妈偏心,
才编出这些话来吓唬我……”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助的哀求。我从口袋里,
掏出了一样东西。那是我重生回来时,一直紧紧攥在手里的,一张薄薄的纸片。
那是在上一世的医院里,从我口袋滑落的,购房合同的一角。上面,业主的名字,
清清楚楚地写着:林伟。而付款人的签名,潦草而无力,是姐姐的名字:林芷。“姐,
”我把那张浸染着我上一世血迹的纸片,塞进她的手里,“这是证据。信不信,由你。
”这是精神上的刮骨疗毒。我知道这很残忍,但我别无选择。我必须让她亲眼看到,
她那条通往地狱的路,是用怎样愚善的砖石,一块一块铺成的。7从医院回来后,
姐姐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整整两天没有出来。我没有去打扰她。有些坎,
必须她自己一个人跨过去。第三天,周子航和他母亲找上了门。我们家现在,
已经成了整个小区的笑柄。他们来的时候,脸上那种混合着同情、鄙夷和庆幸的表情,
格外刺眼。“小默啊,”周子航的母亲,那个我恨之入骨的女人,竟然第一个开了口,
语气还带着一丝长辈的关切,“阿姨听说了,你这孩子,也是受了委屈了。
但是做法太极端了,怎么能对自己的亲弟弟下那么重的手呢?”我妈像找到了救星,
立刻开始哭诉我的“罪行”。周子航则把我拉到一边,皱着眉头说:“林默,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这事闹得太大了。现在我们家亲戚都在议论,
说芷芷家有个‘扶弟魔’的弟弟,还有一个‘暴力狂’的妹妹。你让我们家的脸往哪儿搁?
”看,这就是他们。关心的,从来不是姐姐受了多少委屈,而只是他们自己的“脸面”。
我笑了。“周子航,你担心的,不是你家的脸面。你担心的,是林芷这个‘血包’,
以后会不会被我们家彻底吸干,连带着拖累你,对吗?”我一针见血地戳穿了他。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走到客厅中央,当着所有人的面,从姐姐房间的抽屉里,
拿出了那份她早已签好字的“婚前财产协议”。那份协议,写明了姐姐婚前的所有存款,
都属于夫妻共同财产。上一世,就是这份协议,让她所有的退路,都被堵死了。
我当着周子航和他母亲的面,“撕拉”一声,将那份协议,撕成了两半。“这份,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