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沾着雨滴的玻璃窗,驱散了昨夜残留的湿气,将“沉心陶艺”工作室照得透亮。
那只名为“雨夜的独白”的陶杯己彻底阴干,呈现出一种细腻的浅灰色胚体,静静立在架子上,表面的刻痕在光线下显得更加清晰而脆弱。
陆沉站在它面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小臂上的旧疤,眼神在陶杯与窗外对面那扇依旧紧闭的厚帘窗户间游移,内心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拉锯。
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在他心底蠢蠢欲动。
将这件倾注了私密心绪的作品,展示给那个或许存在、或许只是想象的“邻居”看?
这个念头既大胆又荒谬。
他素来习惯将情绪敛于内心,而非如此首白地“呈现”出去。
万一那后面空无一人,自己这番举动岂非可笑?
可万一有呢?
那个能画出那样精准回应他心绪画作的人……最终,一种混合着孤注一掷的试探和深层渴望的情绪占了上风。
午后,工作室外防火梯平台上的阳光正好。
陆沉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只陶杯,推开工作室通往外侧防火梯的小门。
金属楼梯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他环顾西周,确认无人注意后,将陶杯轻轻放在了平台靠近对面公寓那一侧的栏杆角落下,一个既显眼又不至于被轻易碰落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他迅速退回工作室,关上门,只留一道缝隙暗中观察。
心脏在胸腔里敲着陌生的鼓点。
整个下午,他都心神不宁,每次经过窗边都下意识地快速瞥一眼平台,既期待又害怕看到变化。
耳朵却时刻竖着,捕捉着窗外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然而,对面公寓寂静如常,那扇窗的厚帘纹丝未动。
夕阳西下,给旧公寓楼镀上一层暖金色的边。
陆沉再次来到防火梯平台。
那个角落,空空如也。
他的陶杯不见了。
心脏猛地一沉,是失落?
还是被什么人随意拿走了?
他快步上前,目光急切地扫视平台。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在原来放置陶杯的位置旁边,多了一件东西。
那不是他的陶杯。
那是一幅用画钉轻轻固定在防火梯网格板上的小幅油画。
画布上的颜料似乎还未完全干透,在夕阳下闪着微光。
陆沉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取下画作。
画面闯入眼帘的瞬间,他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
画中描绘的正是雨夜模糊的玻璃窗景,蜿蜒的水痕与他陶杯上的刻痕惊人地神似。
然而,与陶杯孤寂清冷的质感不同,画作的色彩在灰蓝的雨幕中,调和进了一抹极其朦胧而温暖的鹅黄色光晕,像深夜里远方一盏未曾熄灭的灯,又像是透过雨幕看到的、一个模糊却充满慰藉的承诺。
这精准无比的解读和超乎预期的回应,让陆沉胸腔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涌动的情感。
一种强烈的、荒谬却又无比真实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这不是结束,而是一个开始。
一场场只属于他们两人的、无声的对话,就此拉开了帷幕。
他紧紧握着画框边缘,目光再次投向对面那扇窗户。
厚重的帘子依旧低垂,隔绝了所有窥探的可能。
那里,依旧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那么,这幅仿佛能窥见他灵魂一角、并给予温柔回应的画,究竟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