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的清晨总带着点不讲理的热，阳光像融化的金子，顺着厨房纱窗的网格淌进来，在地板上烙下一块一块晃眼的光斑。
桑宁踩着江泽旭的蓝色拖鞋，踮脚站在灶台前，手里的锅铲跟那枚边缘己经泛黑的煎蛋较着劲。
“江泽旭！
你家灶台绝对有问题！”
她回头冲客厅喊，声音里裹着点被热气熏出来的委屈，“我明明按你说的转了小火，它怎么还是想不开要糊成炭？”
客厅沙发上，江泽旭刚合上物理竞赛题集，指尖还沾着点书页的油墨香。
他抬眼时，镜片反射的光刚好落在桑宁身上——她穿着他那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当围裙，下摆松松垮垮遮到膝盖，头发被蒸汽烘得有些凌乱，像只炸毛的小狮子。
他喉间滚过一声极轻的笑，嘴上却没饶人：“上周是谁对着美食视频拍桌子，说‘煎蛋不过是翻面的事’？”
“那是视频里的蛋听话！”
桑宁转过身，锅铲在手里挥得虎虎生风，“你看这个，它就是故意跟我作对！”
江泽旭起身走进厨房时，桑宁正跟那枚“叛逆”的煎蛋对峙，侧脸被灶台的火光映得通红。
他站在她身后，手臂越过她的肩膀握住锅铲，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布料渗过来，桑宁的后背倏地一麻。
“火还是太大了。”
他的声音落在她耳边，带着清晨没散尽的低哑，“你看，蛋白边缘刚凝固的时候就得翻，像这样……”锅铲轻轻一挑，半熟的蛋黄裹着澄黄的浆液翻了个身，边缘的焦黑被巧妙地藏在底下。
桑宁盯着那枚瞬间“改邪归正”的煎蛋，小声嘟囔：“明明是你手巧……”江泽旭松开手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腕，像有电流窜过。
他转身去拿盘子，听见桑宁突然笑出声：“哎，你还记得幼儿园那次吗？
我们俩对着生日蛋糕发呆，我把奶油戳得像地图，你居然把最大块让给我。”
他拿盘子的动作顿了顿。
17个夏天前的事了，却清晰得像昨天。
两个穿着同款背带裤的小不点被老师推到蛋糕前，胸牌上的日期一模一样——九月十六，连时辰都分毫不差。
老师笑着拍手：“泽旭和宁宁是同一天出生的小寿星，一起切蛋糕好不好？”
桑宁那时候胆子小，握着塑料刀的手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一刀切下去，没切到蛋糕胚，反而把奶油戳出个大洞。
她小嘴一瘪，眼看就要掉金豆豆，旁边的江泽旭突然把自己切好的那块最大的推过来，奶声奶气却一本正经：“给你，这个没破。”
后来老师总说，从那天起，江泽旭的影子里总跟着个小尾巴。
小学同桌时，她偷偷在他的练习册上画小乌龟；初中分座位，她哭着闹着要跟他坐前后桌；高中报到那天，两人在公告栏前找到彼此的名字，居然还在同一个班。
“想什么呢？”
桑宁把煎蛋盛进盘子，用胳膊肘撞了撞他，“是不是在怀念本寿星当年的可爱暴击？”
江泽旭把牛奶倒进杯子，蒸汽模糊了他的眼镜片：“在想，原来有些人从小就擅长把简单的事搞复杂。”
“江泽旭！”
桑宁作势要敲他的头，却被他笑着躲开。
晨光漫过两人交叠的影子，她突然想起昨天在杂志上看到的话——“青春就是有人陪你把煎蛋煎糊，还愿意把没糊的那半让给你”，原来真的是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