鹭岛的夏日午后,阳光毒辣。我拿着客户硬塞给我的一网兜刚捞上来的小管,
准备去男友陈岸的工作室,给他一个晚餐惊喜。然而,
转头就遇见了这辈子都以为不会再见的人。“林曦,果然是你。”“顾律师,您认错人了。
我叫林夕。”“三年了,我找了你整整三年。”他的声音里透着难以置信,
“你就……在这里做‘这些’?”“这些”?“这些是什么?”我笑了,
“是不值一提的鸡毛蒜皮,还是不如您动辄几个亿的并购案高级?”说完,我转身就走。
“‘星辉猝死案’的家属,昨天找到律所了。我们需要谈谈。
”1 星辉猝死案“星辉猝死案”……我僵在原地,那是我逃离京港、来到鹭岛的根源。
我提着那兜还在弹动的小管,哑声说:“跟我来。”我把他带到了附近一处僻静的海堤。
灰色的水泥长堤延伸入海。“说吧。”我把网兜放在脚边,对于他我已经没有太多的耐心了。
顾宸没有看我,目光投向远处的海天一线,仿佛在陈述一件与他无关的公事。
“星辉科技一名程序员连续加班后猝死,家属拒绝了公司的赔偿方案,坚持要***。
”他顿了顿,终于将视线转向我,
那目光复杂而锐利:“他们点名要找三年前曾短暂代理过此案的林曦律师。
他们不知道你已经离开恒诚,闹到了律所。”我的心猛地一沉。原来是这样。“所以呢?
”我问。“我代表律所和星辉科技的利益,来平息事态。”他语气平铺直叙,
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恒诚可以出面,给家属一个远高于法定标准的补偿协议,
条件是他们签署保密协议,放弃诉讼。”他终于说到了重点,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我,
像在审视一颗棋子的价值:“当年你和家属建立了不错的信任。我需要你,
去说服他们接受这个‘交易’。”交易?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胸中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猛地窜了上来。“顾宸,三年了,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我气得发抖,声音都变了调,“在你眼里,一条人命的终点,
就是一场可以用钱衡量的‘交易’吗?你还是只想用钱,捂住所有人的嘴!
”那句“所有人”,让我瞬间想起了三年前另一张被冰冷的“协议”压制住的、绝望的脸。
如果此时我手里拎的是兜生蚝,我肯定尽数招呼到他身上。他似乎没有被我的愤怒影响,
依旧冷静得可怕:“林曦,诉讼耗时漫长,证据对家属并非绝对有利。即便胜诉,
扣除律师费和时间成本,未必比我现在开出的价码高。难道你想看着他们耗尽最后一点希望,
去赌一个不确定的未来吗?”他走近一步,声音压低,
带着他惯有的令人窒的“理性”:“这是对所有人最有效率、最有利的方案。
”“是你所谓的‘所有人’!”我厉声打断他,“你的‘有利’,
永远只属于你的客户和你的利益!收起你那套说辞,顾宸,我不会帮你做这种事。
”我看着他那张英俊却毫无温度的脸,一字一句地说:“请你,立刻离开鹭岛。
”2 旧情难断我的拒绝似乎在他意料之中,他对我这种“感情用事”的姿态,
再熟悉不过了。他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喜形不露于色厌藏于心”,
这是他对职业的基本操守。顾宸紧不慢地拿出手机,点开一份文档,递到我面前。
“家属坚持诉讼,无非是想寻求所谓的‘正义’。但如果开庭前,舆论发现,
这位猝死的‘完美受害者’,生前曾因抄袭代码被内部警告,
甚至还有轻度抑郁的就诊记录……”“林曦,你觉得,舆论还会一边倒吗?”这一幕,
何其相似。三年前,在恒诚律所那间能俯瞰整个京港夜景的奢华会议室里,也是这样一个他。
当时我正为一个被大客户非法解雇的孕妇据理力争,而他,我的上司,也是我的爱人,
就是用这样冷静的语气,
拿出了一份所谓的“证据”——那位孕妇曾因业绩压力请过几次病假。他当着所有人的面,
毫不客气地对我说:“林曦,不要感情用事。法律是理性的,利益是现实的。
为客户消除风险,是我们的首要职责。”那句话,像一支利箭,击碎了我对这份职业,
也对他,所有的幻想。三年后,在鹭岛的海堤边,这把弓再一次被他拉满。我从回忆中抽身,
我看着他,那张曾让我心动不已的脸,此刻只剩下彻骨的冰冷和失望。“顾宸,
用这一招来攻击受害者的软肋,你永远都不会失手,是吗?”他似乎意识到,
这一招非但没能说服我,反而将我们之间仅剩的最后一点感情,也彻底斩断了。“林曦!
”他急切地想挽回什么,脱口而出,“回来帮我这次!
之后…你可以继续…”他甚至想说“回到我身边”,但最终改口,“…重建你的职业生涯,
恒诚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他还在用他世界的法则来诱惑我。我只觉得无比讽刺,
连一个字都懒得再说,转身就走。这一次,我没有丝毫停留。
我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的灼热与烦躁,他所有的专业技巧和谈判策略,在我这里,
终于彻底失效了。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3 逐光避风港我几乎是逃回了我的“逐光法律援助工作室”。
这里是我三年前一手一脚建立起来的避风港,是我选择的新世界。推开玻璃门的瞬间,
风铃叮当作响,我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松弛下来。“夕夕,怎么才回来?脸怎么这么白?
”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是陈岸。他正坐在我的办公桌旁,手里拿着一卷设计图。看到我,
他立刻起身,双手心疼地摸了摸我的脸。他是鹭岛本地小有名气的建筑设计师,
也是我的现任男友。我摇摇头,挤出一个笑:“没事,有点累。”他没多问,
只是接过我手里那兜已经不怎么动弹的小管,然后倒了一杯温热的柠檬水塞进我手里。
“晚上给你做椒盐小管,好不好?”他笑着说,眉眼弯弯,像鹭岛的阳光一样温暖。
我用力地点点头。就在这时,门又被推开,一个戴着安全帽的装修工人探进头来,
焦急地问:“林律师,那个……工钱的事……”我立刻收敛心神,对他招招手:“王哥,
快进来坐。我正好帮你把申诉材料整理好了。”我迅速投入工作,耐心为他讲解条款。期间,
又有一位老大爷颤巍巍地进来,咨询保健品诈骗的***流程。小小的“逐光”工作室,
充满了人间的烟火气,和我三年前所在的世界,截然不同。而这一切,
正一帧不落地映入街对面那辆黑色迈巴赫的车窗里。顾宸就坐在车里,像一个可悲的偷窥者,
被隔绝在我的世界之外。他看着那个叫陈岸的男人自然地接过我手里的东西,
看着他为我倒水时眼里的温柔,
看着我在面对那些底层客户时露出的、他从未见过的耐心与柔和。
一种尖锐的嫉妒混合着难以言喻的酸楚猛地涌上心头。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关节寸寸发白。
那个男人凭什么?那种琐碎的生活又凭什么能让她露出那种表情?他的思绪,
被这股强烈的情绪拉回了三年前。恒诚律所最高层的会议室,在我为那个孕妇案据理力争后,
他,顾宸,当着所有高级合伙人的面,将我的工牌摔在会议桌下,将我调离核心业务组,
轻描淡写地描述为“基于林曦律师近期情绪化的表现,所做出的专业调整”,
并公开肯定了我的对手,那位更“听话”的律师的“稳重与专业”。当时,
我多想他像以前那样永远为我“辩护”,哪怕一句也好。
但他后面连一个关心的眼神都不舍得给我。那一刻,我坐在会议室,看着他冷静而陌生的脸,
终于彻底心死。我当场起身,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捡起我的“自尊”,轻轻放在桌上。
“这里处理的都是‘业务’,没有‘人’,”我说,“我做不到。顾宸。再见。
”我拉黑他的所有联系方式,离开了京港。那是他最后一次见我。
他用最“理性”的方式否定了我的一切,最终也彻底失去了我。如今,车窗内外的两个世界,
形成了最残忍的对比,一遍遍地告诉他,他当年,究竟做错了什么。
4 正义的抉择我以为顾宸会像三年前一样,在我决绝的姿态面前,
选择他那条最“理性”的路,也就是离开。然而,我低估了顾宸的执着,或者说,
低估了“星辉科技”这个大客户对恒诚律所的重要性。几天后,
我接到了猝死员工家属的电话。电话那头,家属中的弟弟声音沙哑,
充满了疲惫与动摇:“林律师……我们……我们是不是不该闹了?
恒诚的大律师今天又联系我们了,他说的好像也有道理,打官司又花时间又花钱,万一输了,
们什么都得不到……我们斗不过他们那种大公司的……”我能清晰地听出他话语背后的恐惧。
那是普通人面对资本与专业话语权时,那种深深的无力感。顾宸甚至不用亲自出面,
只用几通电话,几句冷静的“利弊分析”,就能轻易瓦解一个家庭寻求正义的决心。
一股凉意从我的脊背升起,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坚定的怒火。如果连我也退缩了,那他们身后,
就真的空无一人了。“别怕,”我对着电话,异常坚定,“相信法律,而不是相信强权。
如果你们决定起身反抗,‘逐光’,会站在你们身边,帮你们把这场官司打下去。
”挂掉电话,我便知道,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我与顾宸之间,有些东西终将要正面解决。
而我不知道的是,在我做出决定的同时,远在酒店套房里的顾宸,在得知家属动摇后,
却感到一阵莫名的空虚。他鬼使神差地让助理,去详细调查我这三年在鹭岛的所有资料,
我接过的每一个案子,获得的每一面锦旗。他更不知道的是,
星辉科技那边已经有人按捺不住,开始在网上散播一些抹黑猝死员工的苗头。
当他发现这些小动作时,他第一次主动警告了星辉的对接人,
“正常商业和法律范围内的竞争可以,其他小动作,不要有。”我对此一无所知。
我只是重新从尘封的硬盘里,调出了三年前那份被我强行中止的“星辉猝死案”的卷宗。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一名侦探,逐字逐句地重新审视所有细节。就在这时,
一个三年前被我忽略的细节,像一道微弱的光,突然刺入我的眼中。一份代码提交日志。
上面显示,该员工猝死前最后一次提交工作成果的时间,
与公司系统后台记录的打卡下班时间,存在着八分钟的微小出入。当年在恒诚,
我每天被无数更“重要”的案件信息包裹,忽略了这个细节。但现在,
在这间安静的、只为追逐微光而存在的工作室里,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八分钟,
或许就是我们反击的开始。5 法庭对决顾宸的行动比我想象的更快。当天傍晚,华灯初上,
我刚送走最后一位咨询者,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就无声地停在了“逐光”工作室的门口。
顾宸走了下来,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门口所有的光。“你真的接了。”他开门见山,
语气里压着风暴,“林曦,你以为你在帮他们?你是在把他们拖入一场必输的战争,
消耗他们最后的心力和希望!”“那你呢?”我站在自己的地盘上,寸步不让,
“用钱和威胁买来的平静,就是对他们最好的交代?顾宸,你是不是忘了,
我们当初在学校的初心。”他积压的情绪突然爆发,第一次在我面前失了态:“林曦!
你宁可在这个小破地方当个无所不能的‘救世主’,赔上一切跟我作对,
也不肯回到本该属于你的位置吗?!你到底在跟我较什么劲!”“顾宸,你永远都不会懂。
”我看着他,彻底了然,“我不是在跟你较劲,我是在逃离一个让我窒息的世界。而你,
只是那个世界最完美的代表。”“好。”他冷笑一声,恢复了那个冷酷的“律界猎豹”姿态,
“那我们法庭上见。”他盯着我,像在看一个不自量力的对手:“你拿什么跟我打?
你有资源吗?有专业的团队吗?有足够的资金,去支持一场可能长达数年的诉讼吗?
”就在我沉默的瞬间,一束温暖的车灯光从街角打来,停在了我们身边。
陈岸从车上走了下来。他看到对峙的我们,微微一怔,随即快步走到我身边,
手自然地搭在我的肩上,给了我一个安定的力量。他看向顾宸,
礼貌却疏离地点点头:“夕夕,这位是?”我深吸一口气,看向陈岸,
眼里的冰冷瞬间变得柔软:“一位……旧友。”他礼貌一笑:“顾律师,三年了,
您还是只会弄哭她?”6 舆论风暴我以“逐光”的名义正式代理“星辉猝死案”的消息,
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鹭岛平静的湖面,也通过网络,在法律圈内激起了不大不小的涟漪。
恒诚律所与星辉科技这两个庞然大物保持着傲慢的沉默,但这沉默本身,
就是一种无形的施压。我成了那只试图撼动大树的蚍蜉。我预想过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