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热劲来得又快又猛,像揣了个刚从灶膛里掏出来的炭块。
李砚“嗷”地一声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把玉从怀里掏出来。
青灰色的玉坠烫得吓人,表面那层模糊的龙纹好像活了过来,纹路里透出淡淡的白光,把他的手心映得发亮。
“咋了?”
正在算账的赵二柱吓了一跳,“你叫唤啥?”
“玉!
这玉烫!”
李砚举着玉,声音都抖了。
赵二柱凑过来看,刚想伸手碰,就被李砚拦住了:“别碰!
烫得很!”
话音刚落,那股热劲突然暴涨,李砚感觉整个人像被扔进了蒸笼,眼前的杂货铺、赵二柱的脸、墙上挂着的粗布,全都开始扭曲、模糊,耳边响起“嗡嗡”的轰鸣声,像是有无数人在同时说话,又听不清说的啥。
“二哥!
我……” 他想喊赵二柱,却发不出声音,身体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天旋地转。
最后一眼,他看见窗外的月亮——圆得像个银盘子,亮得晃眼。
然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李砚!
李砚!
醒醒!”
谁在叫他?
声音好熟悉。
李砚费力地睁开眼,首先闻到的是一股呛人的消毒水味——这味道他太熟了,大学时打篮球崴了脚,在医院闻了一个礼拜。
他躺在一张白色的病床上,头顶是亮得刺眼的日光灯。
旁边坐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是他的辅导员张老师,正一脸焦急地看着他。
“张老师?”
李砚懵了,嗓子干得冒烟,“我……我咋在这儿?”
“你小子可算醒了!”
张老师拍了拍他的胳膊,“吓死我了!
三天前你去山里考察,手机关机,联系不上,我们报了警,昨天才被采药的老乡在山涧底下发现你,浑身是伤,都昏迷了!
医生说你是脑震荡,还有点低烧。”
山涧?
昏迷?
李砚猛地坐起来,动作太猛,扯得浑身疼。
他低头看自己——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手上扎着输液针。
再往旁边看,床头柜上放着他的破手机(己经充上电了,屏幕裂了),还有那张被水泡得皱巴巴的学生证。
“现在……是几号?”
他抓住张老师的胳膊,急声问。
“6月12号啊。”
张老师被他吓了一跳,“你这孩子,摔傻了?
6月9号你去的山里,今天12号。”
6月12号,2023年。
他回来了?
李砚的心脏“砰砰”狂跳,他下意识地摸向脖子——空的。
“我的玉!”
他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我的玉呢?”
“啥玉?”
张老师按住他,“你被救上来的时候,身上除了手机和学生证,就只有这件破T恤和牛仔裤了,没别的东西。
医生说可能是掉山涧里了。”
李砚愣住了,一股巨大的失落涌上来。
那玉是他回现代的唯一凭证,也是他在明朝待过的唯一证据……难道那几天的经历,真是他脑震荡后的幻觉?
他失魂落魄地躺回床上,张老师还在絮絮叨叨地说要通知他远房亲戚,被他拦住了:“别别,张老师,我没事,就是有点晕。
我爸妈走得早,亲戚也不亲,就不麻烦他们了。”
张老师叹了口气,没再坚持,叮嘱他好好休息,有事按铃叫护士,然后走了。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有输液管里药水滴答的声音。
李砚盯着天花板,脑子里乱糟糟的。
是幻觉吗?
赵二柱的脸,酸得硌牙的馒头,柜台上叮当作响的铜钱,还有那股挥之不去的土腥味……真实得不像假的。
他抬起手,手心空空的。
等等——他猛地坐起来,看向自己的牛仔裤口袋。
那天在赵家杂货铺,他觉得那“万历通宝”稀奇,偷偷揣了一枚在口袋里,想留着当“纪念品”。
他颤抖着手指伸进裤袋,摸了半天,指尖触到一个硬硬的、圆圆的东西。
他把那东西掏出来,放在手心里。
一枚铜钱,边缘有点磨损,正面刻着“万历通宝”西个字,带着点潮湿的铜绿,还沾着点黄泥巴。
不是幻觉!
他真的去了明朝,又回来了!
李砚把铜钱攥在手心,激动得浑身发抖。
那枚古玉呢?
难道落在明朝了?
不对……他忽然想起昏迷前的感觉,那股拉扯力,那枚发烫的玉……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病号服里面,贴身的地方,好像有个硬硬的东西。
他拉开病号服,一枚青灰色的玉坠正躺在他的胸口,用一根临时找的红绳穿着——是他的古玉!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捡回来,又帮他戴上了。
玉是凉的,触手温润,好像刚才的灼热从未发生过。
李砚把玉和铜钱并排放在手心,眼泪差点掉下来。
穿越是真的,古玉是钥匙,月圆之夜可能是触发条件……他抬起头,看向窗外。
2023年的城市高楼林立,车水马龙,远处的霓虹灯闪烁着,和明朝的星空截然不同。
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他摸出手机,点开外卖软件,看着上面琳琅满目的菜品——黄焖鸡米饭、奶茶、汉堡……突然觉得,现代社会简首是天堂。
但他的目光落在手心的铜钱上,又想起了赵二柱憨厚的脸,想起了翠儿端来的酸馒头,想起了明朝那些挣扎求生的村民。
还有那些在明朝随处可见、在现代却能卖出天价的“破烂”。
李砚的心跳突然加速。
他是历史系硕士,他懂哪些东西值钱,哪些东西不起眼却有历史价值。
他现在穷得叮当响,助学贷款还没还,毕业即失业……如果,他能再回去呢?
带着点现代的小东西,换点明朝的“破烂”回来……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野草一样疯长。
他握紧了那枚古玉,眼里闪过一丝兴奋和贪婪。
“嘉靖二十三年是吧?”
他对着玉,低声说,“等着,我肯定还会再去的。”
窗外的月亮,不知什么时候,也悄悄爬上了夜空,圆得像个银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