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的黑暗里，只有手机屏幕是活的，幽幽地亮着，像墓穴里唯一不肯熄灭的磷火。那串数字——7月15日——死死地钉在视网膜上，带着一种灼人的恶意。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不是来自外界，而是炸开在他自己的颅腔深处。伴随着巨响，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消毒水气味蛮横地灌满了鼻腔、喉咙，一路呛进肺里，带着太平间特有的、混合了死亡与化学药剂的冰冷气息。每一次吸气，肺叶都像是被裹上了粗糙的砂纸，摩擦着，牵扯出胸腔深处那种熟悉的、钝重的、几乎让人麻木的痛。这痛楚他太熟悉了，前世周临走后，它就像附骨之疽，日日夜夜盘踞在他骨头缝里，从未真正离开过。
视野里一片模糊的重影，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管晕开惨白的光圈，嗡嗡的低鸣声顽固地钻进耳道，和他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沉闷鼓点混杂在一起，在两侧太阳穴上敲打着，突突地跳，几乎要裂开。
意识艰难地从那令人窒息的黑暗泥沼中一点点往上浮，沉重得如同拖着千斤铁链。指尖触碰到身下坚硬冰凉的物体表面，廉价的蓝色塑料排椅，边缘硌着大腿外侧的骨头。凉意透过薄薄的病号服布料，丝丝缕缕地渗进皮肤，蔓延至四肢百骸。他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身体，左手手背上传来一阵微弱的牵扯痛——滞留针的胶布粘着皮肤，边缘有些发硬。
医院走廊。
这个认知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混沌。
他猛地坐直身体，动作太急，眼前瞬间发黑，金星乱冒，胃袋一阵剧烈的翻搅。他死死捂住嘴，喉头滚动，拼命压下那股汹涌而上的恶心感。眩晕稍退，他急促地喘息着，目光贪婪地、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饥渴，扫视着四周。
惨白的墙壁，刺眼的灯光，穿着条纹病号服、眼神空洞缓慢挪动的病人，推着药品车匆匆而过的护士鞋跟敲击水磨石地面的“哒哒”声，还有空气里无处不在的、浓得化不开的消毒水和某种隐约的、不祥的***气息混合的味道。
一切都和记忆深处那个噩梦的开端，严丝合缝。
周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