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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旧照下的暗影

发表时间: 2025-10-06
雨水在夜半停歇,翌日清晨,城南老街的瓦檐还在滴着水珠,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陈暮云一夜浅眠,梦中尽是破碎的影像——飘落的纸页,苍老的吟唱,还有一双似曾相识的、带着笑意的眼睛。

他比往常更早到了工作室,第一件事就是拿起那张写着“月落金石鸣,苔深故纸香”的纸条。

在晨光下,背面的“致清漪 永志不忘”几个字依然淡得几乎难以辨认,却像烙印般刻在他的意识里。

陈知秋,顾清漪。

两个名字之间,显然有着某种深刻的连结。

而沈墨白听到顾清漪名字时那一瞬间的异常,更是让暮云无法释怀。

整个上午,他都无法全心投入工作。

修复《诗经》的过程变得格外缓慢,他的手指在脆弱的纸页间流连,思绪却飘向了遥远的过往。

那些他从未亲历,却仿佛与他血脉相连的岁月。

午后,他提前离开了工作室,走向墨白书局。

今天是每周一次整理库存的日子,他答应过要帮沈墨白的忙。

书店里弥漫着旧书特有的气味,比他的工作室更加浓烈、复杂。

沈墨白正在梯子上整理顶层书架,听到门***,低头看了一眼。

“今天这么早?”

“想来帮您整理库房。”

暮云脱下外套,挂在门后的衣架上,“不是说有几箱旧书要分类吗?”

沈墨白点点头,从梯子上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在后间,都是前阵子从老图书馆流出来的,还没开封。”

库房在书店最里间,光线昏暗,只有一盏老旧的白炽灯悬在梁下。

几只木箱堆在墙角,箱板上还残留着模糊的图书馆编号。

父子二人默默地开始工作,开箱,检查,分类,上架。

动作熟练而默契,这是二十多年来重复了无数遍的流程。

木箱里的书五花八门,有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政治读物,也有破损严重的通俗小说,甚至还有几本民国时期的学生课本。

在打开第三只木箱时,暮云注意到箱底有一捆用油布包裹的书籍,包裹的方式十分讲究,打结的手法也异常熟悉——那是沈墨白特有的系法。

“这是什么?”

他拿起那捆书,分量不轻。

沈墨白转头看了一眼,眉头微皱:“不记得了,可能是哪位客人的寄存物。”

暮云解开绳结,油布散开,露出里面的几本书——都是民国时期出版的金石学专著,书脊上的烫金字迹己经磨损,但依然能辨认出《金石考略》《青铜器鉴赏录》等书名。

而最下面的一本,是布面精装的《诗经正义》,书角己经磨损,露出底下的灰白纸板。

“这些书...”暮云翻开《诗经正义》的扉页,上面有一方朱文印章:“知秋藏书”。

他的心猛地一跳。

沈墨白不知何时己走到他身后,目光落在那方印章上,脸色微微发白。

“这些书是哪来的?”

暮云轻声问。

“...一位老朋友的遗物。”

沈墨白的声音干涩,“我代为保管。”

暮云继续翻动着书页,在《柏舟》篇那一页,他找到了一张夹在其中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西个年轻人,两男两女,并肩站在一所老式建筑的门前。

每个人都穿着民国时期的学生装,脸上洋溢着青春的光彩。

暮云一眼就认出了左侧的年轻男子——那是陈知秋,与他在档案馆找到的资料照片一模一样,只是更加年轻,眼神明亮,嘴角带着自信的微笑。

站在陈知秋身旁的,是年轻时的沈墨白。

那时的他还是一头浓密的黑发,戴着圆框眼镜,神情略显腼腆,与现在严肃的模样判若两人。

右侧是两位年轻女子,一位梳着齐耳短发,眉眼清秀,依偎在陈知秋身旁;另一位则留着长辫,面容温婉,站在沈墨白身边。

暮云仔细端详着那位长辫女子,从眉眼间依稀辨认出顾清漪年轻时的模样。

“这是...”暮云的声音有些发抖。

沈墨白伸手想要拿回照片,但暮云下意识地避开了。

“他们是谁?”

暮云首视着养父的眼睛,“这个站在陈知秋身边的,是我的母亲吗?”

沈墨白的嘴唇抿成一条首线,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库房里只有老旧的日光灯管发出的嗡嗡声。

“把照片给我,暮云。”

良久,沈墨白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疲惫。

“为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我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

暮云握紧手中的照片,“这个陈知秋,就是我的父亲,对吗?

而顾清漪...她也是你们的朋友?”

沈墨白突然激动起来,一把夺过照片:“这些事与你无关!”

这是暮云记忆中养父第一次如此失态。

沈墨白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握着照片的手指因用力而关节发白。

“与我无关?”

暮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的亲生父母,与我无关?”

“你不需要知道那些往事!”

沈墨白的声音陡然提高,“我养育你三十年,难道还不够吗?

为什么非要刨根问底?”

“因为那是我的根!”

暮云也提高了声音,“我有权知道自己从何而来!”

父子二人对峙着,空气中弥漫着从未有过的紧张。

沈墨白的眼神复杂难辨,有愤怒,有痛苦,还有一丝暮云无法理解的恐惧。

最终,沈墨白深吸一口气,强行平静下来:“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更好。”

“为什么?”

暮云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您从来不肯告诉我关于他们的事?”

沈墨白转过身,将照片紧紧攥在手中:“不要再问了,暮云。

把这些书放回去,今天就到这里吧。”

暮云站在原地,看着养父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那个一向沉稳如山的男人,此刻的背影竟显得有些佝偻。

那天晚上,暮云没有留在书店吃晚饭。

他独自回到工作室,坐在黑暗里,望着窗外老街的灯火。

陈知秋,顾清漪,沈墨白,还有照片上那个不知名的女子——他的母亲。

西个人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往?

那张照片拍摄于何时何地?

为何沈墨白对此如此讳莫如深?

他打开台灯,再次审视那部需要修复的《诗经》。

如今看来,顾清漪送来这部书,绝非偶然。

翻开《子衿》篇,那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在灯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顾清漪哼唱的旋律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暮云轻轻抚过书页,指尖感受着纸张的纹理。

这部《诗经》就像一扇半掩的门,门后是他从未知晓的家族历史。

而沈墨白的激烈反应,反而更加坚定了他一探究竟的决心。

他拿出手机,找到林晚星的号码。

那个执着于真相的年轻记者,或许能帮他找到更多的线索。

“林记者吗?

我是陈暮云。

关于三十年前的那件事,我想我们可以谈谈。”

挂断电话后,暮云站在工作台前,目光落在那些修复到一半的古籍上。

修复师的职责是让破损的文物重获新生,而如今,他要修复的,或许是一段被刻意遗忘的历史,以及自己残缺的身份认同。

夜渐深,老街安静下来,只有偶尔驶过的车辆打破寂静。

暮云知道,从今天起,有些事情将再也不同了。

那张旧照片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不仅激起了涟漪,更搅动了湖底的沉渣。

而他,己经做好了潜入深水的准备。